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她媚眼撩人/作者:引号』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姜漓是群芳阁的花魁娘子,娇艳明丽,通身媚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小侯爷为她抛妻弃子。陈国公许她正室之位。当朝太傅被她惹得一阵面红耳赤。当众人猜测这朵人间富贵花会被谁从枝头折下时,一顶红色小轿招摇过市,竟将其抬进了当朝皇帝的最大靠山——皇帝最小...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阳春三月,日暖风和。   “芸姜姑娘,这是最新鲜的三月红,是咱们国公爷专门派人去南方寻来的,说一定要姑娘您尝尝。”   “芸姜姑娘,这是我家侯爷送给您的西域夜明珠,提前预祝您今晚夺魁之喜。”   “芸姜姑娘,这个翡翠玉瓶是……”   京城群芳阁中,芸姜的暖阁楼下凑满了一群人头,皆作小厮侍从打扮,个个昂首看着暖阁之上被细纱遮挡住的曼妙倩影,脸上尽显谄媚之色。   不过多时,便有两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下暖阁将这些人手上的东西一一接过,特别是在经过国公府家的奴仆面前,伶俐地多说了一句。   “昨日姑娘还说想尝尝荔枝,可如今才三月,咱们京城的荔枝还未结果,不曾想国公爷竟如此有办法,能寻到这三月红。”   “那是,我们家国公爷说了,只要是芸姜姑娘想要的,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方设法给姑娘寻来,何况这区区荔枝而已。”   这奴仆故意说的大声,似是特意说给暖阁上的人听似的,同时还傲然地向四周扫了一圈,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有人立即嗤道:“哼,堂堂一个国公爷,竟然为了讨好一个艺娘,连夜跑死三匹马派人到南方去买荔枝,做到如此地步,也不怕损了国公府的颜面。”   顿时,一群人跟着附和,那国公府的奴仆不怒反笑,“你们一个个还有脸说我们家国公爷,你们不都一样?是谁天不亮就守在群芳阁门外?又是谁花费万金打造一个琉璃玉瓶?”   奴仆扫了一眼离他最近的宁安侯府的侍从,讥笑道:“我可还听说这夜明珠是进贡之物呢,我看宁安侯此举,比起我们家国公爷,有过之而不及吧!”   “你!”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丫鬟小环赶忙上前劝着:“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我们家姑娘说了,各位大人的心意她心里都是明白的,这是今晚花魁宴的请帖,还请大家转交到各位大人的手里。”   请帖一发,四处攒动的人头立即闭口噤声,个个如获至宝,将这红底金字的帖子小心翼翼地或揣到怀里,或塞到腰间,脸上喜意不加掩饰。   “拿到了!拿到了!这帖子是芸姜姑娘亲自发的!这趟没白来,我家少爷肯定会很开心的。”   “芸姜姑娘的场,我们家侯爷也必是要捧的。”   身为京城最大的艺馆,群芳阁一年一度的花魁宴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更别说,能得到群芳阁芸姜亲自送出的请帖了。   能得到芸姜的一眼青睐,那在京城的男人堆中,是极其有颜面的一件事!   在一片欢喜声中,有几人手上却空落落的,半是疑惑半是不解地走到了小环面前,问着:“为何我家公子没收到请帖?”   “我家公子也是……我家公子可是专门送了一串玉石玛瑙的珍珠项链呢!”   小环笑笑,提步上了暖阁,待再下来时,手上已经多出了好几个匣子。   “烦请各位转告你们主子,这几样礼物,我们家姑娘不喜欢。”   说着,便将手中的匣子“物归原主”。   “不喜欢?不可能!这珍珠可是正宗东海所产,有价无市,芸姜姑娘怎么可能不喜欢?"   “是啊是啊,我家公子可是礼部侍郎的独子,难道也不配得到一张请帖么?”   “抱歉了,姑娘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小环含笑说着,随后便不再管脸色愤红的几人,脚步踏上暖阁继续伺候主子去了。   “礼部侍郎的儿子,他以为他是谁啊,哈哈。”   “还有那珍珠,什么有价无市,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芸姜姑娘那多的都能用来撒豆子玩儿,下次送礼,走点心吧。”   “啧啧,真以为芸姜姑娘什么人的礼都收啊,也不怕丢人。”   没得到请帖几人听着这话,脸色一阵涨红,好不尴尬,偏生这些人身后所代表的势力都是京城惹不得的大人物,几人相觑几眼,只好郁闷地将礼物收好,垂着头快步离开。   而得到请帖的几人瞧见这一幕,脸上得意之色更甚,不由将头又昂起了几分。   暖阁之中,小环撩起珠帘,恭敬地朝着塌上的女子欠了欠身。 第2章第2章   留在暖阁中的几人瞧着赵嫣然冲出去的模样,互相给了个眼色,知道劝不了姜漓,但又怕两人的矛盾再度升级,同姜漓说了声后便纷纷跑去劝那赵嫣然了。   阁内,只有锦瑟还留在姜漓身旁。   比起旁人的花团锦簇,锦瑟穿得极其朴素,一身素色长袍,愈加显得人淡如菊。   “你又不是不知道嫣然与那林公子早已心有灵犀,海誓山盟,你又何必故意说这话惹她不快,平白给自己树敌呢?”   “这回可是她先招惹我的。”姜漓满不在乎,又道,“再说了,我说的是事实,那姓林的,绝非良人。”   一边和赵嫣然海誓山盟,一边又差人送礼讨好自己,这样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亏她还好心提醒赵嫣然那蠢女人。   锦瑟无奈低叹一声,知道姜漓对男人一向有偏见,又和赵嫣然不对付,便也不去与她争辩些什么。   浅尝了几颗荔枝后,想起此番来找姜漓的正事,待丫鬟从暖阁下去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封未拆封的信,递到了姜漓面前:“呐,方才我从外面买胭脂回来,正巧看见衍宸王府的人在群芳阁外徘徊,我上前问了下,那人只给了我这封信,我猜,应当是给你的。”   姜漓和她关系一向很好,姜漓前几日亲自给衍宸王写信邀他见面的事,她是知道的。   听到“衍宸王”三个字,姜漓微微挑了挑眉,接过锦瑟手中的信件,打开看了两眼后,怒意骤然在眉间聚拢,哼了一声后,二话没说便将那信件给撕毁了。   “怎么?”   “这衍宸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锦瑟眉头蹙起,宽慰道:“衍宸王毕竟身份尊贵,便是拒绝了你的相邀,也是情有可原,你也别太生……”   “气”字还没出口,姜漓便率先出声。   “不,他答应了。”   锦瑟眸中闪过一瞬的震惊,而后又转变成了不解:“那你为何……”   “他让我去王府见他。”   “那就去啊。”   “凭什么?”姜漓软软地靠在塌上,纤长的双腿交叠着:“我这双脚娇贵的很,凭什么要我为他走那么远的路。”   一边说一边故意动了动脚腕,锻面锦鞋上装饰的用的牡丹花随着她轻抬脚尖的动作上下摇曳着,妩媚妖冶。   锦瑟无奈:“那我现在去为你准备轿子。”   “这不是坐不坐轿的问题,这是尊严的问题。”   “可你不是有事求他么?有求于人,屈尊降贵也是应该。”   “之前我已经主动邀过他一次了,是他给脸不要脸。”姜漓嗤了一句,“男人啊,在得不到你的时候待你如珠如宝,百般讨好,等得到了只会将你视如敝屣,弃之一旁,此番是我邀请的他,便该他来见我才是,我若当真顺了他的意去王府见他,不摆明了让他觉得我低他一等么?”   “衍宸王……应当不是你口中说的这种人。”   “天下男人一个样。”   锦瑟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又没经历过情爱,怎么会对男人有那么大的偏见。”   “这不是偏见,是事实。”姜漓说。   “……”   “唉……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什么都不做……等着他来求我去见他……”姜漓眉梢微挑,红唇微启,声音极其撩人。   锦瑟沉默了,衍宸王那是什么身份,当朝皇帝的亲叔叔,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能答应见姜漓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又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份来求见她呢,但见对方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锦瑟也不好说什么泄气的话。   “罢了,你有你自己的考量我也不多过问了,可我倒是好奇,你给衍宸王的那信里写了什么,竟能让他同意见你?”   要知道,衍宸王一向不近女色,及冠八年,府内无一妻妾,纵是“芸姜”艳名在外,也未曾见他来示好过半分,锦瑟好奇得紧,姜漓到底是写了什么竟能让这棵千年铁树开了花。   “也没什么,我就说狗皇帝杀了我全家,想知道真相就到群芳阁见我。”   姜漓随意答着,但听着这话的锦瑟却吓得直接将到嘴边的荔枝给囫囵咽了下去,脸色涨红,不住地咳嗽着,手指着姜漓,背上已经升起了一阵凉意。   “你……你既不想与我说,不说便是,何苦……咳咳……何苦说出这话来吓我,这等事也能拿来开玩笑的?”   姜漓哼笑一声,不加言语。   她着实没开玩笑,在她被幽闭在冷宫的时候。当朝皇帝商缙,可不就一道圣旨抄了她姜氏全家么?   可这些事情,她是断不能和锦瑟说的,便只好嬉笑一声起将此事揭过。 第3章第3章   果不其然,甫一踏进清影堂,便听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入眼看去,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在月台上伴着箫声起舞,身姿袅娜,翩若惊鸿。   那人正是赵嫣然,身后给她伴奏的琴棋书画四个姑娘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一旁的小环感慨了一句:“听说嫣然姑娘为了练这惊鸿舞鞋都磨破了三双,每日到月上中天才睡,而且还花大价钱在锦绣阁定做了一套惊鸿舞服,就为了在今年的花魁宴上一举夺魁。”   说这话时,还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姜漓,希望能以此激发姜漓的好胜心。   然而,姜漓的注意力全在小环的那句“花大价钱定做了一套惊鸿舞服”上。   前行的脚步陡然顿住,唇角轻轻抬起。   “小环,我们走。”   “走?姑娘,咱不练琴了么?"   “不练了。”   她随口说着,灵动的双眸闪过一丝戏谑,直往清影堂外走去。   ……   “咦?方才那是芸姜么?”   清影堂中,正给赵嫣然伴奏的琴棋书画四人中的弄琴蓦地出声。   听到这名字,赵嫣然陡然停住舞步,目光朝芸姜离开的方向看去,眼神闪过一丝惊慌和惶恐。   “嫣然,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们继续陪我练……”   “还练啊……你都拉着我们练了许久了,嫣然,我们今晚也是要登台的,你就……”   “怎么?就凭你们也想争花魁么?”见到芸姜,赵嫣然情本就不好,看这四人一脸不愿,不由生了几分怒气,也没多想便将这刺人的话说出了口。   琴棋书画四人一听,脸色也暗了下去,弄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哼了一声:“嫣然,我们帮你伴奏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是,你舞跳的是好,可今晚还有个芸姜呢,她便是不露脸也能让整个京城的男子拜倒在她的裙下,你难道也有自信能拼得过她么?”   “好啊,那芸姜不过就来了一年,你们就一个个胳膊肘朝她身上拐了,到底谁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姐妹啊!”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既想要这花魁,与其在这苦练,不若直接去求她让给你好了。”   “花魁宴以实力为尊,你们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不是对你没信心,只是那芸姜的琴弹的也的确很好。”   一直没说话的画意也开口了,好心劝着:“嫣然,我们知道林公子许诺过你,待你夺得花魁后便会将你娶入府中,所以姐妹们都在尽心尽力地帮你,但是弄琴说的也没错,有芸姜在,你夺魁的机会微乎其微,不若就去求求她,她若主动放弃夺魁的机会,整个群芳阁,没人能比得过你。”   “不!打死我都不会去求那个女人,今年的魁首,我一定会拿到的!一定会!”赵嫣然咬着牙,胸前剧烈起伏着。   琴棋书画四人相觑了几眼,无一例外地叹了口气。   转眼日落西山,群芳阁外也已经点起了红色的灯笼,几个护院和伺候的下人也已经就位,大门一开,便有许多人想往里凑去,但今晚是花魁宴,未得请帖的客人是绝对不能进去的。   这时,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护院上前站成了一排,用手中的棍子将人流挡在了外面。   有人大喝着:“今晚是咱们群芳阁一年一度选举花魁的日子,有请帖的您里边儿请,没请帖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您明儿再来吧。”   “唉!管事儿的,芸姜姑娘今晚可真的要登台?”   “自然是登的。”   一听芸姜要登台,眼前一群人顿时便激动了。   “那请帖多少钱一张,我买还不行么?”   那管事儿的笑了笑:“这位客人,真不好意思,咱们这请帖是不对外出售的。”   “那要进去还有什么办法?花多少钱都行。”   “要进去也行,每人缴纳一百两银子,但是去不了二楼的雅阁,只能占个一楼的普通座位。”   “什么?一百两只能在一楼的普通座位啊?”   搁平常,一百两银子是能直接在二楼包上一个雅座的,不少人有些犹豫。   最开始问的那人却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给了那管事儿的:“不就是一百两么?兄弟们,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但芸姜姑娘登台,可是难得一次啊!说不定咱们运气好,还能趁今晚花魁宴看到芸姜姑娘面纱下的真面目呢!”   这人大笑一声后,痛快地将那百两银票塞给了那管事的,而后大摇大摆进了群芳阁,身后那些还有些犹豫的人见着这一幕,咬了咬牙,也纷纷自掏腰包。   “为了芸姜姑娘,这一百两,老子出了!”   “我也出了。”   “还有我……”   管事人见着一沓沓的银票到了手里,那嘴角,就没有合拢过。   一群男子鱼贯涌入群芳阁,到处在寻着芸姜的身影,可这会儿的芸姜正在二楼封闭的雅阁中朝下看着热闹呢,见那群男人跟无头苍蝇似地寻着她的影子,心中甚觉好笑。   而在她身旁站着的,便是琴棋书画四个姑娘。   画意开口道:“芸姜,事情便是这样……“花魁”于你,不过是个名头,但对嫣然来说,却关乎一生,还请你……请你看在大家同在群芳阁的情分上,成全了她吧。”   姜漓听了前因后果,桀桀了两声后,感慨出声,“这赵嫣然,果然是个笨蛋。”   竟为了这事儿,就故意在她的琴弦上动手脚。   琴棋书画四人听了,尴尬地笑了笑。   “那你的意思是……”   “这花魁,我本就没什么兴趣……”   琴棋书画显然都松了一口气,谁知姜漓又说道:“不过,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就来了兴趣。”   “芸姜,嫣然和那林公子是真心相爱的。”画意急道。   “天下难得有情郎,嫣然从小待在群芳阁,遇到这么个人不容易……”   “芸姜,你就高抬贵手,莫与嫣然计较。”   “芸姜……”   被这四个人说的有些烦了,姜漓目光扫过这几人,忽地出声:“怎地是你们来求我?赵嫣然呢?她怎么不来求我?”   琴棋书画四人都沉默了。   姜漓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唉,她可真该庆幸有你们这帮好姐妹,罢了罢了,谁让我心地善良呢,要我不争也可以,但是白日里我家小环受了她的委屈,只要你们让她乖乖给小环道个歉,我可以既往不咎,不与她争这什么劳什子花魁。”   小环一听,愣住了,而后眼眶有些发热,心中是一阵感动。   琴棋书画几人听了,脸上扬起笑意,忙答应着一定将嫣然带来,可就在这几人准备带赵嫣然来给小环道歉时,雅阁的大门“啪”一声被踢开,怒气冲冲的赵嫣然手上拿着她镶嵌着珍珠的舞服直接砸在了姜漓面前。   “芸姜,今日这事你不给我个解释,我和你没完!”   “嫣然……你这是怎么了?咦,这不是你花大价钱在锦绣阁定制的舞服么?”   几人瞧去,赵嫣然眼中含泪,一脸不忿,那眼神,恨不得将姜漓生吞活剥。   画意凑上前捡起那舞服,刚拿起,一个硕大的口子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底。   “呀,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谁干的?”   “就是她干的好事!就是她干的!”赵嫣然手指向芸姜,神情激愤。   “不会吧,芸姜好端端地剪你的衣服作什么?”弄琴质疑。   “你问她!你问她为什么!这个坏女人!一定是怕我抢了她的风头,才故意给我难堪的。”赵嫣然一边说着,一边簌簌地往下掉眼泪,那模样,就差直接扑过去打人了。   画意皱着眉让几人拉住了激动的赵嫣然,转头问着姜漓。   “芸姜,嫣然的衣裳,真的是你剪坏的么?”   “是我做的。”   姜漓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清茶,坦荡答道。   “看吧,她承认了!我就说是她!”赵嫣然啜泣出声,哭诉着:“我不过就是白日里说了两句实话惹你不快了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边是委屈极了的赵嫣然,一边是毫不在意的姜漓,琴棋书画几人安慰着赵嫣然的同时,也对姜漓也生了几分不满。   “芸姜,我原以为你是个爱憎分明之人,你怎可用这等……手段去对付嫣然呢?”   画意斟酌几分,终究是没将“卑鄙”二字说出口。   倒是一旁的弄琴不由皱起了眉头,想说些什么,看了看赵嫣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还是将质疑的话语给咽了下去,小声说了一句:“芸姜,此事你做的的确过分了。”   “你该向嫣然道歉才是。”   琴棋书画四人句句指责着芸姜,姜漓一脸的云淡风轻,倒是一旁的小环面红耳赤的,尤为不忿。   “分明是嫣然姑娘应当向我家姑娘道歉才是,是嫣然姑娘她先……”   “小环!平日里大家看在你在芸姜身旁伺候的份上对你礼让三分,但你终究只是个丫头,芸姜都承认了,你在这急什么?还是说想恶人先告状,诬陷我先做了对不起你主子的事儿?”   一旁的赵嫣然注意到了这丫鬟,不由想起自己出暖阁时被小环撞到的一幕,莫名有些心虚,便急忙将矛头对准了小环,这话一出,纵是小环想说出真相,但此刻,恐怕也会被几人当成是“故意栽赃”。   “姑娘……”   看着一言不发,还在悠闲品着茶的姜漓,小环急得直跺脚,腮帮子气鼓鼓的。   就在此时,雅阁的门又被扣响,门口那管事儿的腆着一张脸笑嘻嘻地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的手上正抱着一把凤尾琴。   “芸姜姑娘,这是琴行李老板,他听说您的琴被人动了手脚,连饭也顾不得吃,亲自动手修好了琴现在给您送过来。”   此话一出,最先有反应的不是姜漓,而是方才还哭哭啼啼的赵嫣然。   她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漓。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分明只是动了一点点小手脚,依照芸姜的个性,在上台前,是绝不会去动手摸琴的。   “芸姜的琴被人动了手脚?李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弄琴是学琴长大的,自然知道琴对于弹琴之人的重要性,听到芸姜的琴被人动了手脚,也不由多问了一句。   "是这样的,芸姜姑娘这把凤尾琴的琴弦被人涂上了一层桃花液,大家都知道这桃花液是带有腐蚀性的,涂在琴弦上,轻则会腐蚀琴弦,坏了这把琴的音色,重则会让弹琴之人的手也跟着受到损伤。”   弄琴面露惊诧之色,一旁的画意也惊得用帕子捂住了嘴巴,遮掩住了自己因震惊而微张的嘴巴。   几人脸色都不甚好看。   “弹琴之人的手向来珍贵,咱们群芳阁怎么会有此等恶毒之人?”弄琴怒了。   赵嫣然站在一旁没说话,眉头却皱得极紧。   那管事的听了这李老板的话,震惊的同时面色也逐渐变得凝重,扫了眼前同样愤愤不平的琴棋书画死人,郑重向姜漓保证着:“芸姜姑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彻查整个群芳阁,为您找出此人。”   “不必了。”一直没说话的姜漓终于出声,“我知道是谁干的。”   “哦?是谁!”那管事的眼神亮起,“此等心狠手辣之人,若找到了,我定将她送交官府治罪!”   一听这话,赵嫣然脚一软,差点没站稳。   姜漓眼底瞥见这一幕,眼底带笑,故意开口说着:“赵嫣然……你觉得,那人是谁呢?” 第4章第4章   姜漓意有所指的话让得赵嫣然一阵心虚,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也顾不得暴露自己,忙扑到那管事的面前,呼嚎道:“不……不是我,那桃花液不是我涂的,我只是稍微挑松了她的琴弦而已,我并没有涂什么桃花液啊,我不要去什么官府!我不要!我没有!”   见赵嫣然这般模样,琴棋书画几人都呆住了,画意更是张大了嘴巴,一脸失望地看着她。   “嫣然……你,怎么可以作出这种事?”   被所有人失望的目光盯着,赵嫣然的脸跟火烧一样,所有的自尊和清高,在这一刻,轰然瓦解。特别是那管事的目光,冷冷的,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可此时的情况,由不得她不承认,若是由姜漓指出,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那桃花液的事情也是自己做的,这等要进官府的黑锅,她可不能背上。   “反正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动了她的琴弦而已,我没有涂什么桃花液……那真的不是我做的……”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桃花液是芸姜姑娘自己涂上去,然后故意陷害你不成?”   管事的嗤讽了一声,显然不相信赵嫣然的辩解。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说不定就是芸姜她自己做的。”   赵嫣然着急想让人相信她,忙将视线投向琴棋书画四人,“画意,弄琴,你们几个都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   可这话的可信程度着实太低,管事的甚至已经开始张罗要将赵嫣然送官了,几个护院被叫到了门前,随时准备抬着赵嫣然离开。   “我不去,我不去!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们相信我,相信我。”   赵嫣然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了,不断挣扎着,可琴棋书画四人已经对她失望至极,相觑几眼,不敢帮她说一句求情的话。   眼见着赵嫣然要被带走,画意还是心软了,咬着牙踏出一步,目光在周遭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定在姜漓身上,恳求道:“芸姜,嫣然用这等下作的手段陷害你是她的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能不能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说到后面,画意声音也低了下去,脸上一阵尴尬。   她的面子么?她的面子有什么用,她和姜漓的关系,也不过就是说得上两句话的点头之交罢了,就是连群芳阁管事的此刻都在看姜漓的脸色,她又有什么资格拜托姜漓放过赵嫣然,更何况,方才她还和对方说了那般过分的话。   “画意,你不要求她,我没做就是没做!”赵嫣然挣脱护院的钳制躲到了画意的身后。   “嫣然!”画意猛地将赵嫣然从身后拉出,好言劝道,“你快向芸姜道歉,兴许她还能放你一马。”   “我不……”   “难道你真的想被拉去见官么?你要是不肯放下你的身段,求她放过你,今晚你便要在大牢里度过了,衣服破了,人还在,尚还有争的机会,可等你入了大牢,今夜一过,你便再无夺魁的机会,你别忘了,你耗费心机这么努力地争花魁是为了什么。”   画意声音陡然提高,蓦地拉回了赵嫣然的理智……   对,画意说的对,她不能去见官,她要参加花魁宴,还要夺得魁首,然后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林公子,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   心中的那些不甘瞬时消散,脸色的愤恨也开始逐渐消散。   “听我的,嫣然,你向芸姜认个错……”画意继续劝着。   赵嫣然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泛红的双目死死盯着眼前悠闲坐在凳子上品茶的姜漓身上,贝齿咬住下唇,脑海里开始天人交战。   最终,脑海的画面停在了一个谦和有礼的男子身影上面,口中吐出一口浊气,低垂着头朝芸姜的方向走过去,低身行礼道:“芸姜,私自弄坏你的琴弦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剪坏了我的裙子不是么?这也算得上公平,至于那桃花液的事情,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便是你要抓我去见官,我也还是这般说。”   姜漓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这才将目光放到赵嫣然身上,唇角抬起,悠悠出声:“赵嫣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弄坏我的琴,我剪了你的裙子,这算公平,那你方才跑来向我兴师问罪又是何意?”   “……”赵嫣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的沉默后,一道低语突兀在这片空间响起。   “……对不起。”   “听不见。”   “你!”   赵嫣然眼眶通红,都快把下嘴唇咬出血来了,但在众人的逼视下,不得不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重复道:“芸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姜漓瞥了一眼那不情不愿地赵嫣然,嘴角噙起一抹微笑:“很好,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然而还不等琴棋书画四人松口气,却听姜漓继续说着:“但是小环呢?你方才那话可把我们家小环气的不轻。”   “芸姜,我都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她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难道你要我向一个下人道歉么?”   “纵然是丫头,那也是我芸姜的丫头,你今日不给小环道歉,便别想出这个门。”   “姑娘,我没事的。”   在见到赵嫣然屈膝向姜漓道歉时,小环的气便出了,此时脸上别提多得意了,至于她一个丫头要不要这道歉,根本无所谓,主要是她不想姜漓因为她的事再费心神。   “白日里我怎么和你说的?你现在是丫头,难道一辈子就只会是个丫头么?”   “能给姑娘当一辈子的丫头,小环愿意的。” 第5章第5章   待两人下去,姜漓扫了一眼一脸郁色的赵嫣然和她身旁还没从惊讶当中缓过神来的琴棋书画四人,淡淡出声:“你们还愣在这里作什么?花魁宴都快开始了,你们不去准备么?”   几人反应过来,一一向姜漓告别离开,画意则在半只脚踏出门外时,忽地回头又朝姜漓说了一句。   “芸姜,方才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姜漓淡淡“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那……今日的花魁宴,你会成全嫣然么?”   她问的小心翼翼,看着姜漓的反应。   “你说呢?”   面纱之上,一双泛着波光的水润眸子噙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那笑意并不达底。   画意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一道长叹自她口中倾吐而出。   底下的喧嚣依旧在继续,姜漓打开小窗,手肘撑在窗户的栏杆上支着下巴朝下看去,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忽地激动大喊出声。   “芸姜姑娘!芸姜姑娘!”   声音一出,顿时有更多人的目光往上看去,其中不乏有些刚进门的达官新贵,那陈国公,四十有余,妻子去世多年,一心一意想让她成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宁安侯府的小侯爷,拒了丞相千金的婚,将家中妾室生的孩子全赶去了乡下别庄,就为了她当初随意说出口的一句“不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还有那王员外,豪掷千金只为买她一笑。   看着这些平日里的“靠山”和“钱袋子”在向自己打招呼,姜漓眼眸弯成月牙形状,朝他们轻轻挥了挥手。   只这一个动作,便引得底下所有人欢呼雀跃。   但姜漓却并为继续,反倒直接让小环关上了窗户,听着底下惋惜的叹气声,嘴角笑意扩得更大,只是眼中带着一丝嗤讽。   这些人,无非是看上她年轻貌美,娶她回家好向外人炫耀吹嘘罢了,真情实意的又有几人?   不过,男人嘛……连这熙朝的皇帝都是那等狼心狗肺之徒,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姜漓拿起杯子,将杯中所剩无几的水全部灌入了喉中,一些令得她到现在想起,心中还隐隐作痛的记忆疯狂涌来。   她本该是姜家说一不二的大小姐,直到那日去山上游玩,无意中掉进了猎户捕猎挖的陷阱中,彷徨惊恐之余,幸得商缙相救,那时的她根本就没怀疑过为何商缙一个皇子会那般巧合地出现在山上,还又那般巧合地路过陷阱旁边,最终毫无意外地救起了她。   只怪当初少不经事,信了这话本里说的英雄救美,沉浸在商缙为她编织的美好幻想当中,未听母亲劝告,执意嫁入王府,可笑的是,嫁过去才发现,她不过只是她众多妾室中的一个罢了。   他向她解释,自己的婚事需要皇帝指婚,皇帝是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商贾之女作正妻的,他又信誓旦旦向她保证,倘若他日登基称帝,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   商瑨的承诺和自己对商缙的信任最终促使她接受了现实,继续留在了王府中。   为了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成为他唯一的妻子,她听他的,散尽家财为他铺就了一条登帝的坦途。而那时的姜家,也被迫卷入了熙朝的权利漩涡,变得岌岌可危。   那时,她在想,会好的,只要商缙登上帝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商缙也的确遵守了他的承诺,他称帝时她为后,登上后位的那一天,看着身边的商缙,她原以为苦尽甘来,能以此向母亲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结果一道姜家通敌叛国的圣旨在她坐上后位的第二天由商缙亲手扔到了她的面前,成了压垮姜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朕答应过你,会允你皇后之位,即便你姜家大逆不道,通敌叛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朕也不会废你,进冷宫闭门思过去吧。”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了个姜漓措手不及,她还来不及去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被强硬带进了冷宫,一开始,她不能接受,也不相信商缙会这般待她,她哭,她闹,她发脾气,甚至投湖自尽以性命相胁,哪想,即使是这生死关头,商缙也没来看她一眼,更不曾说放过姜家了。   她的确是皇后没错,但却是偌大一个皇宫里,日日与蛇鼠为伴,吃糠咽菜的冷宫弃后……   封后第十日,姜家被判满门抄斩,所有产业充入国库,幡然悔悟的姜漓不再闹腾,回想着往日种种,甜言蜜语是假,海誓山盟也是假,唯有那锥心刺骨的恨意是真的。   她恨自己,却更恨商缙。   那日,太监送来毒酒,她假死逃生,拼着最后一口气自乱葬岗腐朽的尸堆中爬起,发誓与商缙不死不休,只是那时,姜家已经没了,无所依靠的她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满腔的恨意,一无所有。   后来,她蒙起面纱,化名芸姜,回到了京城,靠着一手好琴艺进到了群芳阁,开始用眼神,言语,乃至几个小小的动作去勾引,去魅惑,去引诱那些常出入群芳阁的达官新贵们。   她将商缙当初哄骗她的手段全数用在了这群男人身上,看着他们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姜漓心中很是快活。   久而久之,芸姜的艳名也开始在京城传开,所有的男人都想着来征服她,而她,也从这些人身上旁敲侧击知道了当初关于姜家一案的蛛丝马迹。 第6章第6章   芸姜的名字,这几天他听得太多了,只因刚回京城,前来阿谀奉承的人几乎人人口中都会提上一嘴芸姜,由不得他不记住。   特别是芸姜和众位朝堂臣子的风流韵事……   连那一向死板,恪守规矩礼仪的谢太傅,竟也因为芸姜,开始频繁出入群芳阁这等风月场所。   当然,这些在商砚听来,不过是饭后闲谈的笑料,他并未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对芸姜产生好奇的,还要归功于芸姜亲手写的那封信。   无论信上所述是真是假,为何偏偏,只给他送来?   ……   宇文武离开后没多久,一道黑色身影突兀出现在商砚面前,那是商砚留在京城的影卫队长——子非。   “王爷,姜家兄妹有下落了。”   商砚脸色陡然变得凝重,转瞬便将芸姜的事抛到了脑后,语气淡漠:“说。”   “在黑风寨附近十余里地,我们的人在水里发现了这个手镯。”   说着,子非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银色镯子,似乎是刚从水里捞出,花纹刻路间还有些细砂沉浸。   商砚接过,细看之下,手镯内壁正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姜”字。   “的确是姜家的东西。”商砚摩挲着银镯表面上的纹路,又问:“附近可曾找到尸体?”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子非摇了摇头:“要不要属下安排人进黑风寨探查一番。”   “黑风不与朝廷作对,如无必要,无需惹它,探查时注意隐匿身份。”商砚沉吟片刻,嘱咐了一句。   “属下遵命。”他将镯子收好,如往常一般,继续问着:“姜皇后的下落呢?”   子非身子一颤,不由将头垂了下去:“属下无能……”   商砚眸色渐渐黯淡下去,但这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罢了,待我明日进宫见了皇上,即刻出发。”   “属下马上去准备。”话音落下,黑影便没了踪迹。   商砚目光悠长,抬起头目视着天边的皎皎明月,眉间的肃杀之气缓缓消散,一道沉闷的叹息声自他口中溢出。   一年了,只有这姜漓……杳无音讯,连一点蛛丝马迹也寻不到。   就在这时,王管家急急忙忙跑到正堂,朝商砚恭敬行了个礼:“王爷,外面有群芳阁的人给您送来这个,说是什么……芸姜姑娘的意思。”   商砚抬眸看去,是一封红底金字的请帖。   “阿欠”   群芳阁的暖阁之中,姜漓没由来打了个哈欠,右眼皮不自觉跳了两下。   “小环,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啊?”正在给姜漓准备洗澡水的小环懵懂回道,“我做了什么事么?”   姜漓沉默了,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又朝两旁展开,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   商砚视线扫过那红底金字的帖子,还未开口,一道柔和清脆的女声率先出声。   “这等风月女子递来的东西以后莫要再呈到王爷的面前了,王爷身份尊贵,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也不是什么人的东西都要收的,王管家,你是王府多年的老管家,应当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年过五十的王管家还是第一次被这般教训,一张老脸颇有些尴尬,但一看来人,那丝不满瞬间消失,讪笑一声:“表姑娘教训的是。”   柳盈盈微微一笑,目光投到商砚身上,微微欠身。   “表叔好。”   柳盈盈,名如其人,娉婷袅袅,纤腰盈盈,太后怕他身边没个伺候的女人,特意塞到他府里的,对于商砚来说,只要不来他跟前烦她,王府多个人少个人,他并没有所谓。   只是这一贯守着规矩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今日竟破天荒来到了前院,还教训起了他身边的人,着实惹得他有些不快。   柳盈盈唤了身后的丫鬟上来,献宝似地打开了盖子,只瞬间,堂内便弥漫起一股清甜香味。   “近日雨水多,盈盈特意给表叔准备了一碗薏米薯圆糖水,祛湿补气,解热清润,饭后食用再合适不过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然而,当柳盈盈怀着期待的目光看向商砚时,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王管家身上,准确的说。   “还不下去?”她侧眸睨向王管家,柔柔斥了一句。   王管家再度讪笑,施施然退下,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处理着帖子时,身后商砚的声音陡然响起。   “把那帖子留下。”   王管家一愣,旋即快步将那红底金字的帖子递了上去,退下时,不由悄悄睨了一眼那柳盈盈,对方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好看。   不过,对于商砚的决定,她也无权置喙些什么,只好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表叔,这碗……”   “备马。”   商砚没理会柳盈盈的话,视线扫过这烫金的帖子一眼,淡声道,“去群芳阁。”   这话一出,柳盈盈的脸色更难看了。   “小姐……”   待得商砚离开,一旁捧着端着食案的丫鬟看向了柳盈盈。   “王爷毕竟是男人,男人风流些……无伤大雅。”柳盈盈笑说着,眼神却有些黯然。   马车内,商砚淡漠地将手上的帖子扔到了一边,他对这花魁宴不感兴趣,接了这帖子来群芳阁,全然是因为不想在府内见到柳盈盈那张脸。   夜色渐起,今日的飞云大街却热闹得紧,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行驶在路上,时不时还有人驾马奔驰而过,一路上,喧闹声不断。   直至车夫告诉商砚已经到了群芳阁,商砚朝外眺了一眼,才知方才的喧闹与现在的场面相比,着实不算什么。   抬眼看去,人头攒动,纷纷欲往群芳阁内挤去,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男子在一群壮汉的包围下站在桌子上喊得脸色发青,直挥着手让那些人散开。   “人满了,没有请帖的不能再进了!”   “别废话,你就说给多少钱能进吧,二百两可行?”   管事的男子嗓子有些嘶哑,不住地摇头挥手,也不说什么,只让护院将人赶走,顿时门口的那群人就不满了。   “我们不过就是来得晚了些了,怎得就不能进了?”   “对啊,我们可以多出钱,让我们进去瞧瞧吧,我们可都是特意来捧芸姜姑娘的场的。”   吵闹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官府的人上前喝止,逮捕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人已杀鸡儆猴,群芳阁门口才安静下来。   “不好意思了,各位,今日群芳阁已客满,便是使再多的银子,没有姑娘们亲自发出去的帖子,也是进不得的,还请诛位到别处去寻个乐子吧。”管事的高喊了一声,顿时,便有一辆马车来到群芳阁门前,从车上走下来一锦衣华服的男子,身旁小厮赶紧上前将请帖交给了那管事。   门口的护卫便让开一条道,弯腰向来人行礼。   “林公子好,林公子您请。”   门口那群人向林远之投去一个羡慕嫉妒的眼神。   “王爷,下车么?”侍从回头问了一句。   商砚眉头蹙起,他向来不喜喧闹,正想让车夫驾车离开随意寻个酒肆打发时间,忽见对面又行来一辆马车,当朝太傅谢尘面色纠结,正从车上走下来。   群芳阁管事的见到谢尘后,忙迎上前,嘴角都快咧上嘴角了。   “谢大人,您快里边请~”   “我……我不是……”   谢尘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管事的却直接将他给带了进去。   “不是,我今日来是因这请帖……”   “以谢大人的身份,在下哪有资格查看您的请帖,再说了,就凭您和芸姜姑娘的关系,这请帖肯定是收到了的,快些进去吧,芸姜姑娘正在楼上的雅阁等着大人您呢。”   底下一群人听见这一句,不由唏嘘了一声,这管事的一张巧嘴利索的很,方才对那宁安侯府的小侯爷,也是这套说辞,一字不变。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喊道:“管事的,你们群芳阁有几个芸姜啊?芸姜姑娘在等谁啊?”   管事回头恶狠狠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视线转到谢尘身上时,又恢复了谄媚之色,忙唤了几个下人将谢尘带进了群芳阁。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商砚来了几分兴趣,看来,那传言倒不曾有假,像谢尘这样谨慎守矩的人,竟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破坏自己的原则。   思索几番,商砚放下了车帘,淡漠出声:“下车。”   那管事的将谢尘带进去后如今正和方才挑事的男子对骂呢,忽地感觉有人往自己怀里丢了个什么东西,还来不及细看,就感觉身旁有一阵风带过,一个人影在他余光中进了群芳阁。   管事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抹玄色衣角上下翻飞,袍边绣着的蟠螭纹在光线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蟠螭纹?   管事的愣住了,整个熙朝,敢在衣袍上绣这与龙纹相差无几纹样的人可只有一个。   “方才进去的……是……是衍宸王?”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一旁的人,那人正张大着嘴巴,呆呆地望着商砚的背影出神,根本无瑕顾得上回答他。   管事的又将目光扫向底下人群,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震惊之色。   难道?真的是衍宸王?乖乖哟,像衍宸王那等人物,居然也会来他们群芳阁?   惊诧过后,缓过神来的管事便陷入了巨大的狂喜当中,忙丢下了手中的活,拽紧衣袍,三步并做两步亲自追进去伺候着了。   门外,有人呢喃出声:“天呐,衍宸王居然也来这群芳阁了,难道,他也是来一睹芸姜姑娘风采的么?”   他们不知道,因为他们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芸姜的痴迷,一个连当朝太傅和摄政王都要亲自捧场的女子,足以激起他们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第7章第7章   暖阁之中   姜漓正在从浴桶里出来,身上只套了一件里衣,细软的白色绸缎紧贴着她丰腴曼妙的身躯,细腰似柳,不盈一握,由着刚沐浴出来,肌肤还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几缕未干的发丝还黏在她的下颚处,发梢尾部有水珠落下,一路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停驻在了锁骨上,随着姜漓不经意的抬首最后没入那衣领中的春光里。   小环进来看见这一幕,也不免有些脸红,姜漓的美,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姜漓扭头看她,一双潋滟水眸还泛着些许水雾。   “何事?”   被这一声唤回心神,小环连将视线转过,不自在道:“姑娘,谢大人在外面等你……说有事寻你。”   谢尘?   姜漓停住了穿衣的动作,眼角忽地浮上一抹柔媚笑意。   “姑娘这会儿还没梳洗完毕,小环去让谢大人再等等。”小环又急道。   “不,让他进来。谢太傅位高权重,万一传出去说我芸姜怠慢了他可不好。”这会儿,姜漓连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变了,调笑之色甚显。   小环悄悄瞅了一眼芸姜模样,不由叹出了一口气。   不过,她不是为自家主子,而是为那谢尘叹气。   唉,可怜的谢大人……   待谢尘进来,姜漓脸上已经挂好了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妙目,外面的烟色长裙只穿到一半,腰带还松松垮垮搭在手上。   谢尘进来看到此情此景,瞳孔微缩,脸色突地一阵爆红,忙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眼前景象,闭着眼眸将头扭向一边,口上一直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瞧见这一幕,芸姜心中好笑得紧,好歹还隔着一个珠帘屏风呢。   “谢大人,你看都看完了,怎么还说非礼勿视,到底已经坏了这规矩了,不若睁开眼睛,再看两眼?”   她故意打趣:“还是说,谢大人嫌弃妾身不够貌美,怕污了大人您的眼睛?”   芸姜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又媚又酥,惹得谢尘一阵脸红心跳,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你……你光天化日之下,衣裳不整,成何体统!纵是风月女子,也该自尊自爱才是,又怎么能……能在这种场合……叫男子进来呢?简直……胡……胡闹!”   姜漓忍住笑意,不慌不忙地将衣裳穿戴完毕。   “谢大人说的对极了,可方才不是谢大人您说要见妾身么?若是妾身怠慢了,谢大人位高权重,要是治妾身一个不敬之罪,妾身如何担待得起啊,便只好……只好牺牲自己的名声了,谢大人,妾身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啊,您怎么还怪人家呢?”   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谢尘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又急又愧:“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真的么?”姜漓话语里满是幽怨,“坊间都说谢大人是个守信负责的人,怎么今日看了妾身的身子就不承认了呢?谢大人若是不对妾身负责,迎娶妾身过门,人家可不依啊。”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谢尘明显慌了,一边说一边急忙挪动着脚步要往暖阁下走去,然而,就因他死都不肯睁开眼睛,移动脚步时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圆凳上,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芸姜忙走过去要去扶他,岂料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衣料,谢尘闻到那袭向鼻尖的香风,便如躲瘟疫一般,吓得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非……非礼……非礼……”   “非礼?谢大人,人家可还没碰到你,怎么就非礼你了?”   “非……非礼勿动!”   姜漓揶揄着,面纱下的嘴角向上扬起。灵动的双眸转了转,又往谢尘的方向走了一步,直吓得他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哪像,这一退,胳膊肘刚巧撞在了一旁那摆放着琉璃玉瓶的香几上。   “哐啷”一声,上好的琉璃玉瓶从高处坠落,碎片溅落四周,有些细碎的玉屑还弹到了她的绣鞋上。   姜漓倒吸了一口气,以前在姜家的时候倒是没怎么在乎过这些身外之物,可现在……   那满地的狼藉,好似不是花瓶的碎片,而是自己碎成一片片的心。 第8章第8章   在小环带着谢尘往二楼雅阁中走去时,商砚也正在另外一个雅阁中饮着酒,身旁站着的是一脸谄媚之色的群芳阁管事。   “王爷您来得真是时候,咱们群芳阁的艺娘,琴棋书画个个不在话下,今日恰好是花魁宴,就是那一向难得登台的芸姜今日也会上台献艺,若是被芸姜姑娘知道王爷今日也来了,定会雀跃欢喜的。”   商砚面无表情,只静静地喝着自己杯中的酒,他身后站着的护卫同样一脸冷色,纵是现在群芳阁中鼓瑟争鸣,热闹非凡,商砚所在的雅阁当中,气氛却似降到了冰点。   管事的也是个人精,见商砚不搭理自己,讪笑一声也不再多说,乖乖退到一边,吩咐着人上酒上菜。   不多时,商砚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寻找的身影。   “谢尘刚才去了哪儿,你可知道?”   管事的端正身子,顺着商砚的视线瞧去,只见小环正毕恭毕敬在前方引路,带着谢尘往另外一个雅阁中走去呢,心中瞬时了然,解释道:“回王爷,走在前面的姑娘是芸姜的贴身丫头,谢太傅方才定是去暖阁找芸姜姑娘了。”   “他和这芸姜,关系很好?”   “隔三差五总是要来见见的。”管事的如实答着,谦逊的很。   商砚扬了扬眉梢,脸上戏谑之意更甚,朝身后护卫使了个眼色,就见那护卫小跑着朝谢尘所在的方向奔去了。   能让他记住的人不多,谢尘算一个,为人是守旧了些,奈何也的确有些真才实学,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便稳坐太傅之位了。   谢尘人还没从刚才的事情回过神来,正疑惑是谁要见他,打开门见到商砚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心中虽疑惑熙朝那鼎鼎大名的衍宸王为何会在此处,但该有的礼节倒是一丝不少。   “王爷。”谢尘欠身喊道。   商砚微微点头,示意谢尘坐下。   “听陛下说,王爷连国宴都不喜参加,是个爱清净的人,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这群芳阁?”   “好奇。”   “哦……”   谢尘莫名有些许不自在,朝中早有传言,衍宸王商砚是个难相处的人,谢尘并不以为意,然现在和商砚面对面,他也终于知道为何朝中会有此传言了。   说商砚难相处,并非是说他为人如何的刁钻刻薄,而是他身上不经意所散发出的杀气或多或少会让人产生一丝忌惮惧怕之感,这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踏过尸山血海自然而然形成的气势,让人又敬又怕。   和商砚说话,无意于一块烙红的铁石丢进寒潭,而对谢尘这等循规蹈矩的文人来说更甚,铁块还不等冒烟,就已经沉底了。   雅阁内的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谁也不曾搭理谁。   谢尘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刚想着起身告辞,商砚陡然出声。   “听闻谢太傅清风朗月,最不喜来这风月场所逍遥,本王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让得太傅流连忘返,难不成……是阁中的某位姑娘不成?”   “王爷莫开此等玩笑!”   谢尘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也不知是急还是气,慌慌张张站起身,躬身告辞:“王爷,谢某想起府中还有一些要事处理,就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商砚本还没有把握,见谢尘这般模样,便知那传言不曾有假。谢尘位高权重,尚未娶妻,又是商缙的心腹,白日里听完宇文武说的朝堂近况,商砚本还担心那些蠢蠢欲动的隐势力会从谢尘身上下手,如今见他对一个没什么背景的艺娘上了心,反倒是让他宽心了不少。   “慢着。”商砚失笑,“来都来了,便陪本王看完这场宴吧,至于你的私事,本王也只是猜测,你若不喜,本王不再过问就是了。” 第9章第9章   管事的在一旁伺候着两人,本想着借由赵嫣然的惊鸿舞上去和商砚搭两句话,但见对方现今一脸冷漠毫无兴趣的模样便知这是不可能的了。   待赵嫣然一舞毕,那篮子中的红花已经不亚于芸姜了,赵嫣然一阵得意,下台后正巧碰见芸姜和锦瑟朝这边走来,还哼了一声。   姜漓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比着赵嫣然的模样同一旁的锦瑟说道:“瞧,一只到处开屏的花孔雀。”   锦瑟被这新奇的比喻逗笑了,低笑一声后,旋即正色道:“你就不慌么?嫣然貌似对花魁很有信心。”   “我有什么可慌的?”她本就不在乎。   “你啊……”锦瑟无奈摇头。   “别说我了,该你上台了。”姜漓撩开红色的帘子,看向了一旁的锦瑟。   “锦瑟,你也是学舞的,可莫输给了那赵嫣然。”   在锦瑟经过她身旁时,姜漓冷不丁出声。   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打气,锦瑟心中涌上一阵暖意,回道:“我尽力。”   锦瑟向来素雅,便是今晚这个场合,也就是换上了比平日里稍微鲜艳些的水青色衣裙,所跳的舞蹈也是经常表演的踏步舞,中规中矩,不算好不算坏,虽也有捧场之人,却极少。   锦瑟一点也不意外,退场时候还规矩地朝台下人鞠了个躬,眼神却谨慎地往二楼上探,在一溜敞开的窗户前,一个只开着半边窗子的雅阁在其中毫不起眼。   可偏生就是这么一扇半开的窗子惹得锦瑟瞳孔一缩,按捺住心中激动,再度躬身行礼便施施然下台了。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艺娘上台,但都压不过赵嫣然的一曲惊鸿舞,在场人也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直到那介绍的人说,芸姜姑娘要出场了,这才令得底下好几个打瞌睡的人纷纷来了精神。   场下的姜漓认命地叹了口气,身后跟着的小环却满脸洋溢着喜悦,双手将那凤尾琴抱得极紧,正要上台,迎面却撞上了慌慌张张的锦瑟。   “你方才去哪儿了?可让我一阵好找。”   “我去换了套衣裳,怎么了你?如此慌张。”   锦瑟这才仔细地看了下姜漓今日的装扮,一身烟色长裙,外罩了一层曳地水纱,完美将她丰满婀娜的身段勾勒成型。耳垂明珠,颈有珠光,额间的一抹花钿,愈发衬得她艳丽非凡,妩媚动人,裸露在外的一双妙目,波光四溢,潋滟生辉。   锦瑟嘴角扬起笑意,满意极了。   “待会儿上台,可要好好表现。”   姜漓挑了挑眉:“你怎么也如小环一般,这般着急让我拿这花魁?”   “倒也不是……”锦瑟欲说出口的话哽在喉间,而后无奈一笑,“罢了,罢了,你且就当是吧。”   锦瑟一向沉稳,说话如此颠三倒四可不像她的作风,姜漓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锦瑟,你有事瞒着我。”   “我……”   锦瑟刚想解释,外场便响起一阵呼喝声,此起彼伏喊着“芸姜”的名字,几个人撩开帘子匆匆跑到姜漓面前,一人接过小环手里的凤尾琴出去了,一人便弯腰躬身,请姜漓上台。   见此,姜漓只好摁捺下心中疑惑,贴在锦瑟的耳边“威胁”着:“稍候可得好生给我一个解释,否则……定轻饶不了你。”   温热的呼吸打在锦瑟耳边,令得她脸颊忍不住微微泛红,凝着姜漓的背影,锦瑟失笑,她本就没打算瞒着姜漓,之前没说是因着不确定,如今人已经来了,她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摸了摸还有些发红的耳垂,耳中回荡着姜漓又娇又媚的嗓音,锦瑟不由感慨了一句:“真是天生的妖精……”   ……   另外一边,当谢尘听到芸姜要上台时,下意识往底下瞟了一眼,神情还带着些许急切,只等她反应过来商砚还坐在对面时,对方的视线已经落到他身上,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谢尘更尴尬了,张了张嘴,想解释两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芸姜姑娘……在京城颇负盛名,弹得一手好琴。”   “嗯。”   “我与芸姜姑娘相识……也是因琴艺切磋,并非是……传言所说的那般……”   “嗯。”   “王爷,你千万不要误会才好……” 第10章第10章   “芸姜居然没有弹那首《凤求凰》?”在另一头看着的赵嫣然和琴棋书画四人脸上也带着几分诧异,反应过来的画意忙欣喜对赵嫣然说着:“嫣然,这下你夺魁有望了。”   赵嫣然紧咬着嘴唇,看向姜漓,表情复杂极了。   此时,商砚所在的雅阁当中,谢尘越听越不对劲,紧皱着眉头摁下心中疑惑,将目光从姜漓身上移开,扫了底下人一圈,大多数人脸上都挂着茫然之色,有几个还在窃窃私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姜漓的表演。   谢尘稍稍放心,正欲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却意外发现坐在对面的商砚正怔怔地看着底下弹琴的女子,神色很是怪异,可待他正眼去瞧时,对方脸色已恢复如常。   方才,难道是他看错了不成?   “王爷,芸姜姑娘的这首曲子王爷以前听过么?”他试探问道。   商砚敛了敛眸,眼神恢复之前的淡漠,手指在酒杯上摩挲了两圈,唇角轻抬:“没有,只是觉着新鲜罢了。”   谢尘沉默半晌,目光放在了桌上那滩酒渍上,又抬头仔细观察了下商砚的脸色,见没什么变化后,便将方才心中泛起的一丝不安压了下去,转头又控制不住地朝姜漓的方向看去,下意识去拿一旁的杯子,岂料刚一入口,便呛得直咳嗽。   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将那酒杯当成了茶杯……   “难得见太傅如此失态。”   “让王爷见笑了。”   “无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傅有此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商砚意有所指的笑让得谢尘脸色愈加尴尬,正要解释两句,台下铺天盖地的掌声很快便将他的尴尬冲淡了几分,众人纷纷起身将手中的红花插到姜漓的花篮上……   谢尘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习惯性去拿一旁的摆在桌上的红花,刚拾起,忽地想起商砚还在,又悻悻放了回去。   商砚瞧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笑道:“太傅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顾虑,本王还没那么大的兴致去揣测朝臣的是非,况且……太傅的心思早已摆在明面上,又何必遮掩。”   商砚身上与生俱来的威严,纵是在当朝皇帝身上,谢尘也未曾感受过,那不达眼底的笑,莫名让得他心底发怵。   只是,对方刚才还说不过问他的私事,为何现在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心思微转间,谢尘拧眉,郑重回了一句:“王爷当真是误会了,臣与芸姜姑娘,仅为知己之交。”   “只是知己?”   “只是知己。”   商砚上下打量了谢尘一番,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笑意,将酒杯放至桌上,悠悠出声:“当真如此,则再好不过。”   谢尘微微欠身,朝商砚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只那嘴角展露出的笑意,着实有些勉强和怅然。   这时,底下突兀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商砚蹙眉,看向一旁的管事的。   管事的刚巧听了底下人回报,忙谄媚着上前解释:“禀王爷,是咱们群芳阁的芸姜姑娘和嫣然姑娘的持花数相同,花魁娘子的名头一时争执不下,这才引起了一时的骚乱。”   “花数相同又当如何?”   管事的思索了一会儿,笑着解释:“依照往年惯例,自是并列第一,两位姑娘一同成为花魁娘子。”   “并列第一么?这可不见得。”商砚笑笑,目光从桌上的红花放到了对面的谢尘身上,“谢太傅,你说呢?”   顺着商砚的目光,管事的也将视线放在了谢尘身上。   接触到商砚的视线后,谢尘取过桌旁的花,犹豫了会儿后,便当着两人的面将其折断塞进了袖中,一脸坦然。   “谢某弃权。”   “这……这就没办法了。”管事的讪笑了两声,说着就要下去宣布花魁娘子的归属,谁知刚转身又被商砚叫住了。   “太傅弃权,本王的这朵花还没送呢。”   “王爷?”   管事的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向商砚,不是说衍宸王一向不管女人的事么? 第11章第11章   姜漓轻笑了一声,收回视线,滴溜溜的眸子转着,戏谑的眼神扫了底下人一圈,玉指轻轻忽地捏住面纱一角,询问着:“你们真的想看?”   见芸姜这般动作,在场人都将目光紧紧凝在了姜漓身上,最为疯狂的便要属那年少轻狂的宇文武了,竟直接站上了桌子拍手叫好。   “若能瞧见芸姜姑娘真颜,在下便是死也值得了!”   “芸姜姑娘,你别趁此圆了大家的念想吧,免得大家日思夜想,夜不能寐。”   说话的人恨不得自己扑上前替姜漓将那面纱扯下,然而,姜漓却在此刻放下了手,惹得众人一阵失望。   姜漓开口解释:“各位,不是芸姜不肯摘下面纱,只是妾身的面纱,只能由未来夫婿亲手摘下……”   说话间,还不经意往二楼的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芸姜往上看得不真切,可从上往下看可太简单了,她故意瞥过来的视线被商砚和谢尘尽收眼底,这般暗示,任谁看都会觉得芸姜这话是对谢尘说的,便是连谢尘自己也这般认为。   谢尘如坐针毡,特别是在接收到对面那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气时,心中有苦难言,只想不要被衍宸王误会了他和芸姜有什么私情才好。   好在商砚并没说什么,谢尘也稍稍安下了心,只是若他再仔细些,便会发现自姜漓说完那句话后,商砚便不再饮酒了,只用指腹摩挲着杯壁,偶尔往下投去一个探视的目光,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底下那群人可没有发现姜漓眼神中的小心思,一阵唏嘘过后,有人趁乱大喊着:“大家想看芸姜姑娘的容颜,这还不简单,要是芸姜姑娘答应嫁给我们国公爷,不就……”   话还没说完,宇文武直接甩了个茶壶过去,好在对方身边也带着高手,轻而易举将那茶壶接下了。   “陈进言,你要脸不要脸呐!你都多大把年纪了,都可以去当芸姜姑娘的爹了,芸姜姑娘要嫁也该是嫁我才对。”   “小侯爷这话说的就不对,陈某虽然年纪大了,但府中无一妾室,在外更没有私生子,芸姜姑娘若是嫁我,便是尊贵的国公夫人,可比在侯府当一个姨娘好得多。”   陈进言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子书卷气,正笑呵呵地抚着他的山羊胡回着宇文武。   “你!你胡说八道……”   宇文武被气的说不出来话,他虽被皇帝授予了与他父亲一样的宁安侯爵位,但谁都知道,如今宁安侯府掌权的还是宇文老侯爷,就他爹那脾气,又怎么可能让一个风月场出身的艺娘当侯府主母呢。   就在宇文武想着该如何反驳时,一道温吞却饱含自信的声音从二楼某个方向传来。   “芸姜姑娘,你若肯嫁我,高某愿以长安街上的所有铺子为聘礼。”   这声音有些陌生,芸姜微微挑眉,抬眸去寻那声音的出处。   底下不大不小的议论声开始四处传开。   “长安街上的铺子?那可是寸土寸金啊,谁有这么大魄力啊。”   众人好奇循过视线看去,看到来人,感慨声再度此起彼伏;“难怪,是高家的大少爷啊。”   “高家有贵妃娘娘做靠山,是现在的京城首富,难怪能将长安街上所有铺子拿出。”   “姓高的,你拽什么拽,你高家的产业哪来的朝中众人谁不知道?还不是当初姜家……”宇文武本就被陈进言气怼的有气发不出,现在见这高明望也要跟他抢人,一时有些气急,身旁小厮听了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大声咳嗽了两下,拽住了宇文武的衣裳。   一旁的陈国公脸色微变,高明望的目光则直接沉了下去。便是连谢尘,此刻也不由蹙了蹙眉。   谁都知道,自打姜皇后自缢去世,皇帝三令五申,所有朝臣不准再谈论与姜家有关的任何事宜,更别提像宇文武这番在给公开场合公然叫板了。   宇文武也知道自己差点说错话,急忙捂住了嘴巴,悻悻然坐了下去,陈国公微变的脸色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高明望瞅了眼那一瞬间焉儿下去的宇文武,轻嗤了一声:“凉他也不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没了宇文武的大声叫嚷,台下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这些争吵一字不落进了姜漓的耳朵,她饶有兴趣地眺向高明望的方向,朝他福了福身:“妾身,多谢公子厚爱。”   娇声曼语,软媚酥人。   高明望嘴角的笑意扩大,合起了手中扇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站起,同样很有风度地朝姜漓回了个礼,惹得底下众人一阵忿忿不平。   只是无人发现,在姜漓从高明望身上收回视线的瞬间,眼底赫然闪过一抹杀意。   微微敛眸,心思百转间,姜漓定住了身子,似是作了什么决定,朝众人朗声说道。   “诸位大人和公子对芸姜的厚爱,芸姜一直感怀于心,说实话,这面纱妾身也着实戴腻了,若诸位不嫌弃芸姜的身份,三日后,自可抬着花轿来群芳阁迎亲,不论是妻是妾,真心相待,芸姜自当以身相许。”   场面有一瞬间的沉寂,多数人以为她在开玩笑,有人小心地问出声。   “芸姜姑娘,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   “那……若是有多人提亲,芸姜姑娘,你不是要嫁给迎亲的所有人了么?”有人哄笑,依然不怎么相信。   “芸姜只有一个,夫婿,自然也只能有一个。至于三日后,芸姜会上谁的花轿,那便要看谁待芸姜最是真心了。”   说完,便自顾自拖着长裙下了台子。   美人已走,徒留一阵香风,一群处在震惊和茫然中的男人这才恍过神来,四顾之下,脸上竟起了些许凝重神情。   所谓真心,谁都会说自己是真心的,但谁又能让佳人看到自己的一片真心呢?   “少爷,这真心该如何展示?”高明望身旁的小厮挠着后脑勺,疑惑道。   “哼,我道这芸姜有何本事,不过也是个爱慕虚荣,能用银子买来的低等贱妾。”高明望显然有些失望。   “我前嘴刚提到要以长安街上的铺子作聘礼,后脚她便说要嫁人,所谓‘’真心”,不过是看谁给的银子多罢了。”   “若是比谁银子多,那谁能比得过我们高家啊,只是……长安街的铺子弥足珍贵,少爷当真要用长安街的铺子作聘礼么?”   “不过一个比娼妓高等一些的艺娘而已,她还配不上。”旋即,话音一转,“不过……她既想如此想嫁,男欢女爱,本少爷自然也该好生满足她才是。”   高明望晃着扇子,瞧着姜漓下台的背影,嘴角带起一抹玩味笑容。   ……   姜漓刚下台,锦瑟便急急冲上来,开口便问道:“你要嫁人此事我怎么从未听过?”   小环也蹙紧了眉头,一脸疑惑。   “这事先不急,我倒还想先问问你呢,衍宸王怎么会来?此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听芸姜说起这个,锦瑟这才将满肚子的疑惑抛诸脑后,忙拉着姜漓的手往商砚所在的雅阁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与姜漓解释,原来那请帖,是她自己擅作主张,以姜漓的名义送去的。   “你这般做,当真会让他以为是我死乞白赖求着他来的。”   “不管如何,他终究还是来了不是么?”   姜漓听了,心中虽有些郁闷,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不能去改变些什么,锦瑟此举,虽打乱了她的计划,但她也知道对方只是想帮她,并无恶意,叹了口气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推开雅阁的房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空荡荡的桌子,上面只摆着几个酒杯还未来得及收拾,一名护卫打扮的男子正立在一旁,见两人进来,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这位便是芸姜姑娘吧?”护卫走到戴着面纱的芸姜身旁,朝她微微躬身。   “我家王爷请芸姜姑娘明日过府一叙。”   本来因着来晚了没见到衍宸王真人的锦瑟见到这一幕,一扫刚才的失落,眼睛忽地亮起,忙看向芸姜,朝她点了点头。   芸姜打量了眼前这人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玉珩。”   芸姜微微挑眉,绕过玉珩,转而坐在了刚才商砚坐过的位置上,懒懒地靠在一旁,红唇微启:“告诉你家王爷,我呢,身子疲累,需要休养,明日恐过不了府了。”   锦瑟皱眉,芸姜却适时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玉珩也是个直白人,心中虽惊讶居然会有人拒绝衍宸王的邀请,但听芸姜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再次抱拳后,便转身出了雅阁。   待他走后,锦瑟这才出声:“芸姜,你这是为何?”   纵然是她,此时也有些看不懂姜漓的所作所为了。   姜漓拨弄着垂肩的乌发,淡定道:“放心,他还会回来的。”   口上虽说的信誓旦旦,但心中要说不慌那是假的,她很清楚,商砚和她见过的任何男子都不一样。   面对他,她需要谨慎又小心。   在没嫁给商瑨之前,商砚于她,无异于是话本小说里的一个存在。   少年封将,青年成三军统率,履立战功无数,为人却异常低调,不曾见他亲近过哪个皇子,也不曾见他参与过朝堂党争,一心只为守卫边疆百姓,熙朝安宁。   对于这样的英雄人物,姜漓心中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直到她嫁给了商瑨,终于在过门后的某一天见到了这位一直活在众人口里,犹如传说一般的“七皇叔”…… 第12章第12章   当时的姜漓被猪油蒙了心,一心只想将商砚拉入商缙门下,在商瑨带她去王府拜见之前,还准备了好一通话准备劝说商砚择良木而栖,结果入府见到对方模样的那一刻,那些到嘴的话又被她给生生咽了回去。   她原以为商缙已经够好看了,但商砚的模样气质却胜过对方千百倍,甚至到了让她震撼的程度。   她在京城从未见过像商砚这样的人,不似书生文弱儒雅,也不似京城公子奢靡风流。说他清雅,他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又会让你觉得这个词根本就不够去形容他。说他矜贵,那淡漠至极的黑眸里暗藏的肃杀之气又会让你觉得是小看了他。   他就像一把打磨的异常完美的战刀,立于漫漫黄沙之中,刀柄没有过多的花纹修饰,刀身却锋利至极,周身是利刃,处处显锋芒,饱经风霜,依旧坚如磐石。   只单单站在那儿,就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敬畏。   就像是……神。   对于那时的姜漓来说,商砚就是一尊神,一尊浑身散发着矜贵和威严的战神。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择木而栖,他本身就可以靠自己拼出一条通天坦途,只要他愿意。   而她竟妄图靠几句话就将一尊神扯进凡尘,着实可笑了些。   她怯弱了,那日便一直躲在商缙的背后,不敢抬头再看他半分。   事后,因着她的“失常”表现,甚至还被商瑨指责了一通。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一尊神,最后竟也成为了商缙的爪牙,听到他带兵替商缙铲除那些乱臣贼党时,姜漓又气又恼。   气的是商砚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去沾染那俗世的是是非非呢?   恼的是自己曾经那么祈盼商砚站在商缙这一边,结果一切成真,这人却成了自己复仇的最大阻碍。   如果除不掉,那就只能让他为她所用,不论用何手段,她要他,只为她俯首称臣!   纤长的玉指敲打着桌面,不过片刻,一个人影再度打开房门,出现在了她面前。   是玉珩。   姜漓悄悄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却摆出一幅疑惑的模样。   “芸姜姑娘,王爷说,明日王府会亲自派车马来群芳阁接姑娘,绝不会落了姑娘的面子。”   玉珩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甚至还从腰间郑重取出了一个帖子,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像他们王爷这般的尊贵人物,居然会这般包容,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瞧着递到自己眼底下的帖子,姜漓心里清的跟明镜似的,男人都喜欢有些小性子的女人,但,过犹不及,这回她再拒绝,恐怕那人当真要生怨了,扬了扬眉梢,这才故作随意将那帖子从玉珩的手上接了过来。   玉珩脸色明显好看了很多,想起商砚的嘱咐,又问了一句:“王爷还让我托问姑娘一句,姑娘方才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姜漓握住帖子的手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脸色有些不好看,转瞬即逝:“一首杂曲而已,要什么名字。”   “王爷嘱咐在下,一定要向姑娘问出个名字……”   姜漓抬头,瞧着玉珩一脸为难的模样,便知他不是故意死缠烂打,不由低声嗔了一句:“也没听说这商砚对音律感兴趣啊。”   沉默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吐出三个字:“春风恨。”   玉珩面露感激,再次朝姜漓行了个礼这才离开雅阁去回话了。   “这曲子当真是叫这名?”锦瑟忽地问道。   “没,一时兴起取的。”   “果然……”锦瑟摇头,她就说,若真有这么一首曲子,她应当听过才是。   “对了,那嫁人的事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是你一时兴起?”   “那个啊,那个倒是深思熟虑了几个眨眼的功夫。”   锦瑟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又好笑又好气,不过见姜漓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便知她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只得无奈道:“且看你三日后如何收场。”   话里话外,无一不透露着关切。   姜漓嬉笑了一声,玉指继续在桌上敲打着,视线从半掩的窗口往下探去,果然如她所想,从上往下看,一览无遗。   目光在人群中追逐,来回扫了几圈后,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见到了一位手持扇子身着华服的男子,他似乎正在跟身边的小厮说些什么,脸上得意之情甚显。   姜漓嘴角轻勾。   “锦瑟,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   云层掩住月色,夜幕暗沉。   群芳阁的主阁和芸姜的所住的暖阁只隔了一段水榭廊桥,平日里这段路,下人都会提前在各处掌灯,今日也不知是不是花魁宴太过忙碌,还是掌灯的下人忙忘了,望着前方黑漆漆的路段,姜漓还没说什么,小环倒是先出声了。   “姑娘,你且先在这等着,我去取盏灯来。”   小环此举,正合姜漓心意,待小环走后不久,她的身后忽地出现几个人影,由着天太黑,她根本看不清是谁。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怎么?三日时间还没到,就有人这般急着要向我表明真心了?”这般淡定的态度倒是让身后那几个黑影呆愣了一会儿。   “姑娘,得罪了,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就这么几个人就想将我掳走不成?当我群芳阁的护院吃闲饭的不成?”   “姑娘最好不要出声喊叫,否则,我们就不会这么礼貌对待姑娘了。”   话音落下,几人上前将姜漓团团围住,俨然一副她若想逃,会二话不说将她打晕扛走的模样。   姜漓撇嘴,作出一副无奈之举:“唉,怕了你们了,行吧,那便跟你们走一趟,只是……让你们主子不要后悔才好。”   一个女人的威胁,没人放在心上,领头的那黑影笑了下,在前面引着路,朝姜漓作了个“请”的手势。   姜漓深呼吸了一口气,淡定地跟了上去,微风拂过,月色从云层中探出了头,往人间撒下一抹光辉,正好停在了姜漓发间的一根不起眼的玉骨银簪之上…… 第13章第13章   几人带着姜漓到了离群芳阁不远的一处极雅致的宅子中,从踏进这院子的那一刻起,满院的牡丹便吸引了她的所有视线,瞧着这些在夜风中摇曳的牡丹花,姜漓鼻尖一酸,眼眶忽地湿润了几分。   她没想到,这片花圃居然还在。   这个院子,本是她母亲在她三岁生辰时送她的生辰贺礼,一草一木,皆由母亲亲手栽种,在姜家穷途末路时,姜漓也从未想过将这宅子变卖,只因这是母亲待她的一份心意。   没想到,时隔一年,她竟又回到了这里,只是这宅子的主人,早已换了人。   收拾好心情,姜漓理了理衣裳,目光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狠辣之色。   “我道是谁要见我,原是高公子啊,大晚上的将芸姜掳来此地,所求为何?难不成,是要我陪高公子对月饮酒么?”   姜漓一眼瞥见了正坐在院中亭里拈花饮酒的高明望,桌上,正好摆了两幅碗筷。   “掳?”高明望眉头皱起,看向那群将姜漓带来的黑衣人,“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我让你们将芸姜姑娘请来,你们竟敢对她动粗!”   “公子,我们没有……”   “难道不是么?”芸姜揉了揉手腕,打断那人回话,委屈地看着高明望,“高公子,若是他们肯说是你要见我,我便早就来了,偏生你的手下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让妾身受了好大的苦啊。”   这般娇弱模样,配上那还含着水雾的剪水秋眸,高明望的心一下就软了,对姜漓的话深信不疑,也不想听自己的手下解释,直接挥手让人将这些人带下去领罚了。   “高某管教不严,让芸姜姑娘受苦了,这杯水酒,便权当高某向姑娘赔罪了。”此时的高明望还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喝完后,还故意将芸姜面前的酒杯也斟满了酒。   姜漓心中嗤笑,面上却不显,拿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方才姑娘说,若是见的是我,姑娘早便会来,不知这话里含意……”   “公子心如明镜,又何必问我。”   “芸姜姑娘可是答应了?”   姜漓前倾着身子,挑起高明望的下巴,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面纱打在对方脸上:“只要公子是真心的,芸姜为何不答应?”   随着女子的娇媚嗓音响起,一阵幽香忽地盈入鼻腔,高明望闭起眼深深嗅了一口,发出一声喟叹,旋即彻底放下心来,目光肆无忌惮在芸姜的娇躯上来回扫视。   脖颈雪白,往下是被衣裳紧紧束缚住的丰腴,纤腰不盈一握,裙下一双细长圆润的双腿正交叠着,足尖轻轻晃动,一双媚眼含笑蕴嗔,似夜风中那摇曳生姿的红牡丹,正邀请着有心人将她采摘而下。   高明望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美人,但像姜漓这般,仅仅靠着身体和几句话就足以让男人动心的天生尤物,还是第一次见,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番,伸出手就要将芸姜往自己怀里拉,然而姜漓早有准备,巧妙的一个转身闪开了。   “高公子急什么?公子不是说,要给妾身长安街上的所有铺子作聘礼么?如今这聘礼还没见到影儿,公子怎么就想洞房花烛了?妾身可不依啊。”   姜漓看着高明望,幽怨出声。   此时的高明望,完全被姜漓勾起了兴致,哪里还有脑子去思考其他,忙道:“不就是长安街上的铺子么?明日我便差人将商契送上。”   说着,又要将芸姜拉入怀中,哪想,又被姜漓躲过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看得到,得不到,着实让人心痒难耐,更别提现在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的高明望了,当下也没想太多,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几张契子拍在了桌上。   “高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这下……芸姜姑娘该满意了吧?” 第14章第14章   姜漓这番又惊又怕的模样,着实取悦了高明望,正得意时,院中大门忽地被人踹开,一群手持着棍子的家丁护院全数涌了进来。   一道骂骂咧咧的骂声响起:“高明望,你这个凑不要脸的卑鄙小人!还不放开芸姜姑娘!”   宇文武又急又气地冲了上来,直接就是一拳将高明望捶在地上,姜漓顺势从高明望身上下来,躲到了一旁看着宇文武左一拳右一拳地将高明望揍了个满头大包。   高明望一个富家少爷,哪里是宇文武这个武人的对手,别说反抗了,就是躲也来不及躲,而他的那些手下,也全被宇文武带来的人堵在了外边。   不过片刻功夫,刚才还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的高明望就肿成了一个大猪头,既狼狈又滑稽。   心中虽诧异宇文武为何会在此时出现,但见高明望被揍,她看得还是很快活的,时不时还“劝”两句。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   继续打,继续打!   “小侯爷,这样打是会出人命的呀,那可是高家少爷,有贵妃娘娘撑腰,咱们得罪不起呀,您别打啦……”   打死他,打死他!   宇文武本来稍稍有些消了气,咋一听姜漓这般说,便觉得落了面子,下手愈加地狠了。   “高家少爷算个屁呀!老子还没放在眼里呢。”   话罢,又是一记重拳下去,只听高明望一声惨叫,口中的几颗沾血的牙齿忽地飞了出去,恰好落在姜漓脚底,姜漓眉梢微挑,再去看高明望,那模样,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人了。   一张脸,竟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   太丑了,真的是太丑了……姜漓忍不住别过了眼。   这般污秽的画面竟然入了她的眼,这让她明日的早膳该如何下口啊。   她怎么就那么惨。   教训够了,宇文武这才起身,将拳头上沾染上的血擦干净后,冷哼一声,往高明望身上“呸”了一下。   “姓高的,今天晚上就暂且放过你,要是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对芸姜姑娘心怀不轨,饶不了你!”   高明望没了牙齿,脸上又肿,一开口只能发出“咿呜咿呜”的声音,压根听不出他是在求饶还是骂人,宇文武才不管这些,只问着姜漓有没有事。   姜漓眼中含泪,怯生生从一旁角落走出,朝宇文武摇了摇头。   “芸姜没事,其实……其实……这都是一场误会……都是芸姜的错,和高公子无关。”   姜漓话说道一半,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去。   宇文武见到的姜漓从来都是风情万种,妩媚妖挠的,哪似现在这般娇弱可欺,哭哭啼啼?   她那话,宇文武是半个字都不信,只以为姜漓是被这高明望威胁欺负的狠了,当下浓眉一拧,上前又多踹了高明望几脚。   “畜生玩意儿,你还敢威胁芸姜姑娘?自己干的破事儿,不承认不说,还要让一个姑娘家为你担责,臊不臊啊。”   “咿呜咿呜……咿呜……”高明望吃痛,敢怒敢言,偏生被打肿了嘴巴,打落了牙齿,压根蹦不出一句正常的话。   但宇文武还是嫌他聒噪,径直扯过他的腰带,攮成一团后随意塞到了他的嘴里。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可能还是不行,又是一拳下去,彻底将高明望打晕后,耳根子这才清净下来。   高明望已晕,姜漓也不装了,抹掉眼泪,直接切入正题。   “不知小侯爷怎么会知道芸姜在此处的?”还紧跟着抽噎了两下。   “额……额……这个啊……”宇文武挠了挠后脑勺,含糊其辞,“反正就是知道了,总之,芸姜姑娘没事就行了,天色已经不早,还是让我送芸姜姑娘回群芳阁吧。”   宇文武不愿意说,姜漓也不想追根究底,捻了捻袖中藏着的几分契子,忽地往倒在地上的高明望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可惜了,她不能亲手了结他。   宇文武以为她是在心疼高明望,有些不满:“芸姜姑娘,这种垃圾可不值得你为他叹气。”   “芸姜不是为他叹气,是担心小侯爷您啊,他毕竟是高家少爷,为了芸姜得罪一个高家,划不来呀……”   “嗨,就这啊。”小侯爷摆了摆手,“他高家,也就背靠着贵妃娘娘狐假虎威罢了,而且我也没打死他,就算打死了,还有那人顶着呢,保准他高家放不出一个屁来。”   “那人?”   宇文武一惊,没想到姜漓这么敏感,咽了咽口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这个嘴快的毛病,的确该改改了。   他讪笑两声:“我的意思是……我们侯府好歹是肱股之臣,陛下……陛下不会不管的。”   谈起当朝皇帝,姜漓兴致缺缺,不再多言。宇文武有些后怕地抹了抹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开始吩咐人套马车送姜漓回群芳阁。   一路无事,而那些高家的打手见到自家少爷被揍成了这模样,哪里还有寻仇的心思,赶忙火急火燎地请大夫去了。   失了一堆商契,少爷还被打成了这般模样,高家,今晚注定不能安稳……   送别宇文武后,芸姜回到了暖阁,锦瑟早已等在了里面,倒是小环,见着姜漓安全回来,眼泪就挂不住了。   “姑娘,以后你要做什么事和小环说一声好不好,若不是锦瑟姑娘来与我说,小环还不知道姑娘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看着小环这幅模样,姜漓也有些愧疚难安,忙安抚了几句,又说自己渴了饿了,这才转移了小环的注意力,让她停下了哭泣。   “小环这丫头,倒是挺忠心的,我看你以后,可以不用事事瞒着她。”锦瑟说。   “我倒也不是想瞒着她,这不是怕连累这小妮子么?”   “那你就不怕连累我呀?”锦瑟故意嗔了一句。   “我还能连累得了你?”   锦瑟微怔,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姜漓还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彼此彼此。”锦瑟回了一句。   每个人都有秘密,只不过是要看什么时候说,和对谁说罢了。   “事情解决了?”   姜漓悻悻,而后低头将发中藏着的一根如食指长的银针取了出来,放到了桌上,又叹了口气:“有些可惜。”   “看来是天意不让你手沾血腥。”锦瑟笑道。   “唉,对了。”不知想起什么,姜漓忙问:“锦瑟,我让你故意透露给高明望,我召集群芳阁护院的消息,你与他说的时候,可有别人在场?”   “没有啊。”锦瑟摇了摇头,“此事我办的很小心,特意挑了个僻静的地儿,‘无意’与他说的。”   “那就怪了……”   宇文武哪来的消息?竟如此准确的知道她在哪里。   “怎么了?”锦瑟追问。   芸姜抿了抿嘴,摇了摇头:“算了,没事,不重要了。”   “好,这个不重要,那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杀高明望了吧?这倒是对我很重要。”   姜漓将从发上取下的那根淬了毒的银针小心翼翼地藏进了木盒里,听着锦瑟的问话,嬉笑一声:“谁让他有钱呢?”   她从袖子里取出那些商契,在锦瑟面前晃了晃:“看,长安街上的铺子现在都是我的了。”   为钱?锦瑟显然不信,姜漓可是群芳阁最不差钱的主儿了。   “当然了,主要是我讨厌他。”姜漓补充了一句。   这才像是姜漓的行事风格,不过她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主要原因,无奈之余,又不禁为她担心。   “可他现在没死,他若报官……你手上有这么多商契,高家人指不定要找你的麻烦。”   “放心吧。”姜漓拍了拍锦瑟的肩膀,宽慰着:“这些契子是他高明望心甘情愿给我的,上面还有他的印章呢,至于杀人那事儿,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一个弱女子,他要玷污我,我反抗一下怎么了?再者,他这不还没死呢么?”   她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她本想趁着高明望最没防备之心的时候再下手,奈何中途杀出了个宇文武。   现在想起,姜漓依旧觉得一阵可惜。   “你啊……”   ……   暖阁外,听见两人对话,一个人影悄然没入黑暗之中。   没想到,倒是王爷多此一举了,玉珩心想着,难怪这女人能入得了自家主子的眼,当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屋里,锦瑟还想说些什么,姜漓眉头陡然皱起,忽地看向玉珩潜伏的方向。   “谁?”   玉珩心中一惊,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被发现了,却见不远处跑来一人,步子急促,喘着粗气,慌慌张张的。   是刚才被芸姜打发去准备吃食的小环。   她猛地推开房门,惊叫出声:“姑娘……不……不好了!嫣然姑娘她……她……她……”   “她跳河自尽了!” 第15章第15章   “怎么回事?”   小环解释着:“姑娘您不知道,花魁宴结束后,那林公子和嫣然姑娘见过一面,听其他人说,嫣然姑娘回房时,是哭着跑回去的,没过多久,内湖那边就传来动静,掌灯的人过去一看,就瞧着嫣然姑娘就剩个脑袋浮在水面上了。”   “人现在怎么样?”   “所幸发现的早,人已经救回来了,但是……好像精神还是不大好,管事的已经过去了。”   姜漓提着裙角往赵嫣然的住处赶,一边走一边骂着:“这个笨蛋!”   她以为,只有那种愚蠢至极的女人才会为男人寻死觅活,没成想,自己眼皮底下就藏着这么一号人。   “她不嫌丢人,我还嫌丢我群芳阁的脸呢,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笨蛋!大笨蛋!”   锦瑟睨了一眼姜漓,分明是在骂人,这步子,却走的比谁都急,都快……   几人赶到时,还没进去呢,就听见里边儿传来碗盘摔碎的声音。   “我不吃,我不要你们管,让我死,让我去死,他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嫣然!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群芳阁的地盘可不是让你来撒泼的。”管事的忍不了了,怒斥出声。   “那你让我去死啊!谁让你们救我的?我让你们救了么?”   在门外听到这些的姜漓步子陡然放缓,放下心来。   “听这声音,中气十足,还有力气发脾气呢,看样子情况还不错。”   “进去看看吧。”锦瑟笑,刚欲推门而进,门却从里面打开,李管事铁青着一张脸出现在二人面前,视线转到姜漓身上后,脸色才稍稍好转,将那些不满压下去了几分。   “芸姜姑娘,我看您还是不要进去自讨没趣了。”李管事气闷地摇了摇头,“她……她简直就是疯了!”   “我瞧瞧。”芸姜好奇往里探着头,李管事刚想劝两句,被锦瑟拉住:“李管事,你毕竟是男子,天色已晚,出入艺娘闺房已是不妥,不若早些去休息,我们帮你劝着赵嫣然,不会让她明日影响到咱们群芳阁生意的。”   锦瑟这话可谓是说到了李管事心坎上,一个艺娘要是真跳湖死了,这事儿要传出去,谁还敢来他群芳阁?   “行,那你们帮我看着她,顺便告诉她……要死可以!别死在我群芳阁里!晦气!”   后半句话,是李管事扯着嗓子朝屋里喊的,换来的自然是赵嫣然那愈加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知道,你们就想着我死是不是?他不要我,你们也嫌弃我,我不活了,不活了!你们别拦着我……别拦着我!”   “嫣然!你冷静一点!”画意扶着她的身子,为防止她去撞墙,整个身子都扑在了赵嫣然身上,额上早已沁出了一层细密汗水。   见着这一幕,姜漓默默翻了个白眼,“桀桀”摇头,出口讽道:“画意,我看呐,你就别拦她了,就让她去撞墙好了,指不定这一撞,兴许还能把脑袋给撞清醒了。”   “芸姜?”   赵嫣然发现姜漓出现在她房里,情绪愈加激动:“你……你来这里做什么?拿了花魁还不够么?还要来这里故意向我炫耀,来看我的笑话么?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芸姜,不好意思,嫣然情绪现在有些激动,有些话你别放在心上。"画意带着歉意说着。   “我自然不会和一个疯婆子斤斤计较。”   “你说谁疯婆子呢!”   “谁声音最大,吵得人不得安宁就是谁咯~”   姜漓语气揶揄,几句话惹得赵嫣然又气又恼,正要呛回去,却见姜漓忽地走到了桌旁,很不客气地取了个小碗将桌上那盅还冒着热气的党参汤往外盛。   “嗯~味道还不错,这是谁煲的?”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是画意给我的!你怎么可以吃?”赵嫣然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一时竟忘了去撞墙。   姜漓睨了她一眼,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是闹自杀么?反正你都要死了,你也吃不着,还管别人吃不吃?”   说着,又盛了一碗,递给了小环:“来,小环,这是你的……”   “锦瑟啊,你也快过来尝尝,味道真的不错,听说还很补气血,不能暴殄天物啊。”   “画意,说真的,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开饭馆了……”   “琴棋画,你们三个也一起过来吃啊,某些人非要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大晚上的折腾人,你们又何必拦她呢……”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姜漓打的何主意,锦瑟最先反应过来,忙将画意几人带到了姜漓身边,只留下赵嫣然一人独自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不要脸,真不要脸!她就没见过像芸姜这般厚脸皮的姑娘! 第16章第16章   “你怎么还没走?”   眼前的人正是刚才被赵嫣然赶出来的林府下人,只见他恭敬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卷轴。   “我们家公子听说白日里送的礼物姑娘不喜欢,特意命我将此画轴送给姑娘,说,姑娘看了就知道他的一片真心了。”   姜漓微微挑眉,饶有兴趣地接过,却没打开,瞥了那下人一眼,“难不成这画是你们公子亲自画的不成?”   “聪慧如芸姜姑娘。”   “有意思……既然林公子如此有心,那我就收下了。”   林府下人嘴角的笑意扩大,再次躬身:“公子还说,若能有幸请得芸姜姑娘明日梨园听戏……”   “明日啊……”姜漓转了转眼珠子,“行,明日午时过后,让你们公子……亲自来群芳阁接我。”   没想到眼前女子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林府下人一瞬的愕然后,忙不迭点头称是。   在他离开后不久,姜漓转动着手上的画轴,转身又紧了赵嫣然房里。   甫一推开房门,恰好就瞧见了赵嫣然那张哭的梨花带雨清丽脸庞。   赵嫣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要去擦脸上的眼泪,可又一想,自己最狼狈的一面都被眼前女子给看完了,现在故作坚强,也没那个必要了。   “你这人怎么不敲门就随便进别人房间啊?”   姜漓踏进房门的脚往回一缩,“要不我现在出去敲一次?”   说着,还真又退了出去,敲门问赵嫣然自己可不可以进去。   赵嫣然心里好想说一句“不行”,但也不知怎地,说出口就变成了闷闷的一句,“进来。”   “你又来做什么?”姜漓进门后,赵嫣然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姜漓把手中画轴抛向了赵嫣然,示意她打开看看。   赵嫣然一百个不愿意受芸姜指使,但双手却很诚实地将画轴打开了。   画的是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在台上抚琴的样子,右上角还题了两行字:‘自见佳人,长夜难寐。’   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染了蔻丹的指甲嵌进掌心,烙下了一个深深的白印,撇过头去,将画轴合起扔到一旁,沉声问道。   “这画……哪来的?”   “方才那林府下人给的。”   这话一出,赵嫣然的拳头又紧了一分,本就红肿的眼眶再度蓄满了泪水。   “现在,你该知道那林公子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了。”姜漓说。   “为什么……”   “嗯?”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难道我赵嫣然就那么不堪么?”赵嫣然哽咽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姜漓蹙眉,不明白眼前女子怎么会忽然说出这种话,直到她拿起那画轴,看到里面内容后才恍然大悟。   她本想借此让赵嫣然看清那姓林的真面目,谁知这个蠢姑娘竟开始钻牛角尖了,见她抱着自己膝盖,肩头一颤一颤的伤心模样,姜漓眉头皱得更深。   心一狠,大声斥道:“对!赵嫣然,你就是不如我!你说话难听,还缺心眼,自私自大又自傲,还喜欢钻牛角尖……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蠢的!”   一通谩骂让赵嫣然乍然停止了哭泣,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漓,正当她气得想骂回去时,姜漓话音陡然一转:“但是!就算你有千般万般不好,你还是会在一群恶棍底下救下一个遍体鳞伤的姑娘,你还是会将自己的钱袋全部给她……   “你勇敢、漂亮,还会跳舞,虽然招人烦了些,但心不坏,你说所有人都喜欢我,那是因为我先喜欢我自己!   “你再看看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闹得没完没了,将自己搞成了一个怨妇,泼妇!这样真的值得么?   “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你若信我,以后我定给你寻个更好的,就当……”   姜漓声音软了下来:“就当报你当初的救命之恩。”   一年前,她拖着身子回到京城,正巧被一群地痞流氓欺负,是赵嫣然救下了她,还给了她银子,这才令得她顺利进了群芳阁,她本想与这人好好相处,奈何赵嫣然这性子,一见面就要讽她两句,无非是担心自己抢了她在群芳阁的地位。   姜漓哪是个会受人气的主儿,自然而然地就开始和赵嫣然针锋相对,到后来,都已经养成习惯了。若不是赵嫣然闹了这么一出,她倒还真不想与她说这番话。   就像那书塾的老师教学生一样,赵嫣然在她眼里,就是那个无可救药,死不开窍的笨学生!   姜漓说的累了,反观赵嫣然,那一脸木讷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全都说了,至于赵嫣然能不能开窍,还是继续钻牛角尖,她也管不着了,起身,往门口走去,手刚摸上门扉,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几分意外的女声。   “你……你说的是真的?”   “放心吧,不会让你后半生嫁不出去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 第17章第17章   见着姜漓二人出现,玉珩忙迎上前。   “姑娘,久侯了。”   姜漓轻点了下下巴,便和小环上了马车。   到了王府,因着衍宸王府构造布置专门请人改造过,与普通府邸大为不同,百转千回,曲径通幽,玉珩怕她没来过欲在前方引路。   “姑娘,这边……”   话还没说完,就见姜漓轻车熟路转了弯,熟练的好像……以前来过似的。   “哇……姑娘,王府……好大呀!”小环感慨了一句。   “不仅大,还有蛇呢。”她说。   “啊!”小环惊叫一声,反应过来后,忙用手捂住了嘴巴,看了看四周,好在没人发现她的窘迫,这才松了口气。   姜漓轻笑了一声,蓦地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时的场景,她不仅在此地迷路过,还被草里冒出来的蛇吓得两眼泪汪汪,那会儿商缙有事走了,只留她自己一个人在王府里乱走,结果越走越深,压根找不到出去的路,好在最后撞上了商砚,怯怯捏着他的衣袍一角才跟着出了这王府。   那事儿有一度让姜漓觉得十分丢脸,故此特意找来了铸造王府的工匠,要了这格局分布图,花了好大心思才记住。   “小环姑娘放心,芸姜姑娘跟你开玩笑呢,咱们王府已经一年多没养蛇了。”   “养蛇?”   “是啊,传说西域有一种金蛇,通体金黄,养到成年时以蛇胆泡酒,可治疗体中郁积的淤血,王爷经常在外打仗,身上受了不少的伤,当时有个游方道士便是用这酒治了王爷的病,后来,王爷就一直在王府里散养着这些金蛇,直到一年多前,王爷才忽然决定不养了。”   玉珩叹了口气,有些可惜:“那些金蛇是王爷花了好些代价才寻来的,结果却是不问缘由,就这么说不养就不养了……”   “可能是王爷身上的伤好了,自然就不需要喝这蛇胆酒了。”   小环天真的想法让得两人嘴角微微弯起。   沙场战将,哪有不受伤流血的……   “衍宸王的心思,当真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姜漓摇头。   一路上遇见的下人不少,玉珩常在府里走动,是商砚的贴身护卫,下人们见到皆会恭敬地打声招呼,可今日见玉珩身边竟多了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端的还如此妖娆多姿,一看就知是个勾人的主儿,这不免不让人多想。   难道他们王爷……其实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喜欢偷欢?   有好事之人立马到处打听姜漓的来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姜漓已然成了全府下人“瞻仰”的对象,任谁都想来看看是何样的女子,竟能亲自让玉珩护卫带进王府。   冷香院中   柳盈盈昨晚自被商砚冷淡对待后,便一直想着如何才能让商砚注意到她,既然吃的不行,她便想着给商砚绣个荷包。   针头刚扎进去,贴身丫鬟丹桂便急匆匆冲了进来,大声喊着:“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柳盈盈秀眉蹙起,轻斥了一句:“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小姐恕罪,只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丹桂不能不急啊。”   “有何事你说便是,我且听着呢。”柳盈盈将绣线拉出,准备下一个针目刺去。   “玉珩护卫,他……他带了个女人回来!”   “嘶”绣花针不小心刺破了抵在下方的食指,柳盈盈轻抽了口气,忙将食指攥进掌心,抬头问道:“谁?”   “就是那群芳阁的芸姜。小姐,你说是不是王爷他的意思……”   若没有商砚的吩咐,玉珩一个护卫,怎敢光明正大将一个风月女子带进王府?   况且……芸姜这名字……可不就是昨晚差人送帖子来的那女人么?   柳盈盈心中思忖着,双手却又开始不紧不慢地缝起了下一针。   丹桂急道:“小姐,你怎么一点不慌啊,倘若那女子勾引王爷……那小姐您……”   “王爷今日一大早便进了皇宫,依照王爷的性子,他势必会转去寿安宫看望太后,太后也定会留他用膳,若王爷对那姑娘上心,是绝不会挑今日的,想来,王爷也是图一时新鲜,不曾放在心上,我若这般气急败坏赶去,恐会让王爷觉得我小肚鸡肠。”   听柳盈盈这么一番分析,丹桂也放下了心。   “还是小姐想的深,是丹桂没思虑周全。”   柳盈盈睨了她一眼:“还有,王爷身边出现的女人,也不是谁都能入得了我的眼的,一个艺娘罢了,难道还值得我为她费尽心思不成?”   “是,小姐,丹桂错了……”   柳盈盈点了点头,顿了好一会儿,才凝神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   姜漓七拐八拐,绕过院中的红花绿柳,来到了正堂。   “王爷吩咐,让姑娘先在此等候。”   “真是不像话,自己约我来,反倒是要我在此等他。”姜漓嗔了一句,不情不愿地寻个了位置坐下了,小环则规矩地站在她身后,时不时地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第18章第18章   商缙的脸色微变:“七皇叔此话是何意?难不成还觉得是朕害死了她不成?漓儿待我有情有义,我若要赐死她,早在姜家满门抄斩时便一同将她处斩了,将她拘于冷宫,也不过是为堵住众人悠悠之口的无奈之举罢了,朕也想不到,漓儿会作出那等傻事……”   “当然,朕也不是没有责任,倘若朕当初再果决一些,有能力与那些朝臣对抗……漓儿也不用去冷宫,更不会……”   说道此处,商缙眸色黯淡下去,不忍再往下细说。   商砚敛眸,不再多言,抬脚出了大殿。   “给七皇叔请安。”   商砚刚出大殿,玉石长阶下便迎来一女子——贵妃高氏。   高晚晚模样标致清秀,体似弱柳扶风,声音更是干净柔和,如那和煦春风,温柔的似能将人心头的烦闷全部抚平,任谁听了都不免想驻足与她多攀谈两句。   然商砚却不曾搭理,只径直寿安宫的方向行去,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衍宸王的淡漠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高晚晚也习惯了,看了那挺拔的背影一眼,回首向身后的宫女吩咐着:“走吧。”   踏入大殿,商缙负手叹气的画面便撞入了高晚晚眼中。   “皇上……”她唤了一声。   “晚晚。”   见到高晚晚,商缙才从思绪中抽出神来。   “皇上想什么呢,这般认真,连臣妾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没什么,一些朝中之事罢了,倒是晚晚你,有孕在身不在宫内好好养胎,怎还大老远跑来明华殿。”   “是……是我哥哥。”   “高明望?他又怎么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被人打了……”高晚晚垂下了头,贝齿咬着下唇,模样极其惹人怜爱。   “他被人打了?谁敢打他?”   “父亲今早差人来说,是宁安侯府的小侯爷。”   商缙眉头蹙起:“这个高明望,惹谁不好,偏惹那宇文武,这小子脾气也是个躁的,你哥现在伤势怎么样?”   “人还活着,只是……手被折了。”   “什么?那宇文武有如此大的胆子!?”   高晚晚咬着下唇,声音越来越低:“臣妾对不起皇上,又给皇上你添麻烦了……”   “没事,不关晚晚你的事,高家是高家,你是你。”商缙将高晚晚搂入怀中,万般疼惜,“只不过,那宁安侯是七皇叔的人……如今七皇叔要待在京城,朕……恐怕是不能为晚晚出这口气了。”   声音有些无奈。   商缙虽然宠爱高晚晚,但还不至于头脑发昏为一个高明望去得罪商砚。   “没事的,皇上,稍后我会给父亲传话,让他管束一下哥哥,皇上国事繁忙,臣妾还拿家事来惊扰皇上,是臣妾的不应该。”   商缙的心一瞬就软了下来,语气更加柔和:“晚晚,委屈你了,若不是当初朕答应了七皇叔,只能立一个皇后,你现在早便是朕的皇后了……你的家人,自然不敢有人再去欺侮。”   “臣妾不委屈,能陪在皇上身边,臣妾就已经很满足了。”   高晚晚笑着将脑袋靠在了商缙胸膛之上,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忽地问道:“对了,皇上,方才听你说七皇叔要留在京城,这是真的么?”   “对。”   “那太好了,皇上身边有七皇叔护着,那些乱臣便不敢妄动了!”高晚晚天真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很是欣喜。   商缙笑着揉了揉高晚晚的脑袋,心却逐渐沉了下去:“连晚晚也觉得,七皇叔待在朕的身边是件好事么?”   “难道会是一件坏事么?七皇叔可是皇上您的亲叔叔啊。”   商缙失笑,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没有正面回答:“你放心,晚晚,朕会永远护着你的,包括你的家人……”   终有一天,他不用再忌惮任何人,他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护好自己心爱之人。   曾经,他也向另一个女人这般保证过,只是……他没做到。   ……   去寿安宫势必要经过御花园,正值好时节,园中的牡丹开的胜为娇艳,饱满的花瓣上还染着晨时露珠,一枝还未来得及修剪的枝丫忽地自花圃中探出,恰好勾住了商砚的衣袍一角。   他停下步伐,转头去看,枝丫上盛放的牡丹正摇曳着身姿偎在他的衣裳处……   跟在身后的太监见状,脸色大骇,忙躬着身子念了两句“奴才该死”,便要上前将这该死的枝丫折断,谁知却被商砚拦住了,只见他轻柔地将袖上的牡丹扶回原来的位置,蕴满杀气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罕见笑容。   “此花开的甚好,无需折它。”   娇美艳丽的花,便该任它野蛮生长,折下藏于袖间一人观赏虽好,却会使它失了光泽与鲜活,爱它,用心护着它便好。   那太监看傻了,传说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衍宸王,居然会笑?   “是……是,谨遵王爷吩咐……”恍过神后,太监慌忙答应着。   商砚每回进宫探望太后已成惯例,寿安宫里得了今日商砚进宫的消息,便早早吩咐人候着了,只待他一进宫,温好的茶水便送了上来。   “老七来了?”一道欣喜的女声响起,人未到,身先至,雍容华贵的柳太后在宫婢的簇拥下迎上前来,见着商砚,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瘦了……” 第19章第19章   水牢门被打开,微弱的烛光从门缝透进,照在了那黑黝黝的水面上,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强势涌入鼻腔,几个狱卒脸绑着三角巾,忍住心中恶心,不情不愿地踏入了水牢内,借着那微弱的光,一边用手边的木棍将浮在水面上的污秽拂去,一边蹒跚着步伐往水牢中间那个被锁链吊着的男人行去。   “嘿。”其中一个狱卒拍了拍男人枯瘦的脸颊,得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回应。   “好在还活着,不然真没法和王爷交代。”那狱卒松了口气,几人合力一起将这男人一起抬出了水牢。   ……   “王爷,人带到了。”   李念被拖进来,双腿已全数腐烂,身后跟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商砚摆了摆手,看管的人便恭敬带着那几个狱卒下去了。   玉珩上前探了探眼前人的鼻息,又掐住他的嘴巴瞧了瞧,面色变得凝重。   “王爷,他的舌头已经被人拔了,现在就靠一口气撑着,随时都可能……"玉珩叹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商砚眉心微蹙,直视着眼前已看不出人样的男子,沉声道:“李念,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本靠着一口气吊着的男人咋一听这声音,身子陡然打了一个激灵,艰难地抬起头,藏在眼皮底下有些发脓溃烂的双瞳猛地瞪大,颤抖着嘴唇激动地“啊啊”叫着,开始不断地将自己的左手往地上甩去。   极尽疯狂。   商砚眉头蹙的更深,踏前一步,蹲在他身旁,“你若有冤,就点头。”   李念却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顾着甩自己的左手,血渍混着水渍在地板上蔓延开来,流淌到了商砚脚边。他给玉珩递了个眼色,玉珩点头,放下随身的短刀,上前想查看李念的左手有什么问题,手刚伸出,李念身子颤抖了两下便彻底瘫在了地上,再没了生机……   玉珩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管其他,翻开了李念的胳膊,映入两人眼帘的却只是手腕部位那一处发脓溃烂的伤口。   “王爷,这……”   商砚抿着唇,径直取过玉珩放在一旁的短刀,刀尖不带任何犹豫地刺入了那发脓溃烂的伤口处,殷红的鲜血舔舐着刀尖流下。   “喀——”   一声脆响响起,一把拇指大小的钥匙从李念胳膊处的伤口掉出,埋入了满地的鲜血中。   玉珩上前捡起,将其面上的一层血膜拿到一旁的水桶里洗净,待看清钥匙背面刻着的字后,脸色大骇。   “王爷,是姜家的东西。”   商砚瞥了一眼,钥匙背面刻着的“姜”字,与之前子非寻到的手镯上面的字迹是一样的。   “看来,他是查到了些什么才会遭此一难……”商砚睨了地上的李念一眼,脸色愈加凝重,朝玉珩吩咐道,“好生安葬他。”   “是。”   摩挲着手边的钥匙,商砚蓦地想到了方才在明华殿中要将兵符交予他的商缙,唇角勾起一抹嗤讽笑意,大理寺的犯人,若没有皇帝的命令,谁敢动这拔舌酷刑,除非,李念手中有他想要的东西。   一年过去,他这个侄子,翅膀果然是长硬了……   “办完事后,差人去伽罗山走一趟。”他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对玉珩说道。   而在两人离开大理寺后不久,大理寺卿却匆忙回府起了一封密信送进了宫中。   ……   回府路上,一群官兵急攘攘的在街上穿行,大声吼着让老百姓让开。商砚听到声响,往外探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些官兵行去的方向,正是群芳阁。   “去看看怎么回事。”他说。   听到声音,玉珩停下马车,目光往前眺去,很容易发现那群官兵急匆匆的背影,脚尖在空中轻跃两下,便从人群中揪出了那带头之人。   那带头的被玉珩一屁股扔在了地上,正欲张口骂人,视线一转,看到了坐在马车里的商砚,身子一抖,忙跪倒在地上。   颤声道:“王……王爷……爷爷……”   衍宸王在京城待的时间一直不长,能和他说上话的,要么是贵人,要么就是死人。   刘都头咽了咽口水,双手扣在地上,脑子不停回想着这几日自己做的事情,难道是他哪里不小心得罪了衍宸王府的人么?所以衍宸王要拿他治罪?   想到此,他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面对这么一个煞神,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商砚见惯了别人待他的这般态度,也不管他,淡声问道:“群芳阁出事了?”   刘都头有些诧异商砚居然会知道,急忙叩首回道:“回王爷的话,是……是的,是礼部侍郎的儿子,在……在群芳阁被打了,知府大人让小的……带人去处理一下。”   礼部侍郎的儿子,那是谁?   商砚不感兴趣,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朝刘都头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刘都头战战兢兢起身,靠近了商砚,在听得对方的吩咐后,脸色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而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小的一定听从王爷的吩咐!”   商砚满意点头,放下轿帘,继续对玉珩说着:“回府。”   玉珩拿起了缰绳,刚行没多久,忽地回头往马车内看了一眼:“王爷,我们要不要去群芳阁看看?刚好顺路。”   “不必了,直接回府。”淡然的声音自马车内响起。   看这模样,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可玉珩方才明明听见自家王爷吩咐那都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芸姜姑娘吃亏……   果然,他家王爷的心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   车轮轧过石板路,辘辘在繁华的街市中穿行,路过群芳阁时并未有所停留,径直往衍宸王府的方向行去。   马车内,商砚视线从身后这栋华美的建筑上收回,想起刻在心头的那道曼妙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浅笑。   再等等,现在,还没到见她的时候。   ……   且说姜漓被商砚放了鸽子,心情本就不好,回到群芳阁,就见着赵嫣然和林业平两人扭打在一块,赵嫣然眼角还挂着泪,一旁看着的人,竟没一个上去帮的。   姜漓的火一下被激上来,直接从后院抄了根棍子就往那林业平身上打去了,几乎是用上了生平的所有气力,直到将那林业平打的在地上起不来时,目瞪口呆的赵嫣然和其他艺娘才迎上来,有些尴尬和疑惑地问她:“芸姜,林公子也得罪你了么?你打他作什么?”   姜漓挑了挑眉,仔细一问才知道,方才是赵嫣然在压着那林业平打,因着太过激动才会流泪,难怪周围没一个上去拉的,感情是自己冲动了。   但姜漓可不是那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人,再说了,林业平这等愚弄女子感情的男人,不打白不打。   “见他不顺眼,替他娘教训一下他,怎么?不行么?”姜漓扔掉了手中的棍子,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打的我还手疼呢……”   身旁的一群艺娘不说话了,有人还暗自佩服了一下姜漓的胆子。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姜漓打人,那模样,哪里是外界传言的含羞带怯的一朵娇花,活脱脱就是吃人的霸王花嘛!   李管事也是头一次听到有艺娘殴打客人一事,结果火急火燎跑来,发现动手的人是芸姜,那股子怨气又生生被他给憋了回去。   他一不敢骂,二不敢教训,甚至连一句重话也不敢说,当下只狠狠剐了一眼赵嫣然,而后就腆着脸笑嘻嘻地与那林业平说情去了。   林业平也没想到姜漓特意约他来是为了赵嫣然的事情,他对不起赵嫣然,让对方打几下出气也就罢了,可这芸姜……一棍又一棍,那是下了狠心,奔着要他的命在打的!   生的再貌美又如何,终究不过一个下贱的艺娘罢了,任他脾气再好,又哪里受得了这个屈辱。面对李管事的好言相劝,当下只冷哼一声,质问身旁的小厮为什么官兵还没到?   话一问出口,一群官兵便涌入了群芳阁中,将在场人团团围住。   李管事吓得脸色都变了。   林业平见此,冷哼了一声:“芸姜,别以为大家吹捧你,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公主小姐了,你一个没背景的艺娘,谁给你的胆子与我动手的?”   “姑娘……怎么办啊……”小环焦急问着,身旁人也很是紧张。   姜漓秀眉拧起,心中一沉,这事儿倒真不在她计划的范围内,若不是被那商砚气着了,她也不至于这般冲动,平白得罪一个礼部侍郎的儿子,还惹出这么多麻烦来。   不过,她也不是没办法解决,正想说话,赵嫣然却忽然站了出来,斥了一句:“林业平,是你对不起我在先,我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了,打你两下怎么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还要报官去抓我……呜呜……我不活了……”   赵嫣然虽比不上姜漓那般国色天香,但自有她的风情,这一哭,惹得那些官兵都有些手足无措,特别是听到赵嫣然口中说的那些话后,这才明白过来,原是这风流的侍郎公子抛弃了人家姑娘啊。   “林公子啊,毕竟是你有错在先,人家姑娘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林业平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肯让赵嫣然打他,心中自然也是对她存了一分情的,只是他们两个,家世悬殊实在太大,赵嫣然又不肯做他的妾,他也只好将这段感情草草结束。   “不关你的事,你快走开!”他斥了赵嫣然一句,对刘都头说道,“是芸姜,是她打的我!你们快把她关进大牢。”   “谁?”刘都头怀疑自己听岔了,“你说……是芸姜姑娘打的你?”   “不是她!是我!”赵嫣然陡然大声,着急上前与那林业平理论,一直在后面看着的姜漓忽地走上前摁住了她的肩膀。   半是无奈半是欣慰:“总算你赵嫣然还讲点义气,不过这儿没你事儿,躲后面去。”   “芸姜,你别逞强,虽说你很受欢迎,那是因为你还没得罪他们,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咱们没背景的艺娘是没有胜算的,那林业平现在心中于我有愧,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就……”   “赵嫣然,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吵啊……”   “什么?”赵嫣然瞪大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我吵?你……这个人,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行!你厉害,那你就自己逞强去吧!不管你了!”话罢,就鼓着腮帮子退到了一边。   锦瑟见此,失笑一声,走到赵嫣然身边,解释着:“你放心吧,芸姜心里有谱,她若没把握是不会站出来的,此事就交给她解决吧。”   “哼,但愿如此。”赵嫣然哼了一句,但眉宇之间,显然有些担心。 第20章第20章   “芸姜姑娘,林公子说是你打的他,可有此事?”刘都头想起商砚的吩咐,上前问道,同时还仅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又补了一句:“姑娘,你若说一句不是,咱们是绝对信任姑娘,不会冤枉了姑娘的!”   刘都头怕他还暗示的不够明显,换了种说法,朗声道,“芸姜姑娘,这林公子的伤,不是你打的吧。”   “刘都头,你这是怎么回事?分明就是她……”   “没错,是我打的。”   “看!我就说嘛,芸姜姑娘怎么可能打人……等等……”刘都头笑意凝固在脸上,看了姜漓一眼,“芸姜姑娘……你……说什么?你要不要再说一次……林公子……不是你打的。”   “不,他是我打的。”   刘都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办呐,王爷让他护着这芸姜姑娘,但对方不配合,他又该怎么护!   他咬了咬牙:“不!不是!不可能!这绝对不是芸姜姑娘你打的,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将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伤成这般模样?”   “我用棍子打的。”   不咸不淡的女声再度响起,刘都头都要哭了,这姑奶奶怎么那么难伺候啊,包括林业平在内的一干人等也就傻了。   “这……什么情况?”李管事疑惑了。   “官府的人,好像在故意护着芸姜。”锦瑟说。   “这芸姜……本事倒是真大……”赵嫣然撇了撇嘴,有些艳羡,却松了一口气。   “是我打的没错,不过,我也是受人之托而已。”   在刘都头紧锁的眉头下,姜漓再度出声,林业平愕住,亲眼见着姜漓打人的群芳阁的艺娘们个个面露疑惑,刘都头则是狂喜,忙问道:“我就知道芸姜姑娘这般娇柔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打人,定是受人胁迫了!芸姜姑娘,你说,那人是谁!别平白让你背了黑锅。”   “高家,高明望。”   “什么?高家?”林业平站出,又问了一遍,“你说的是那个现在的京城首富的那个高家?”   姜漓点了点头。   “不可能,你莫要挑拨离间。”他们林家与高家素来交好,他与高明望平日里也有几分交情,高明望根本没有理由打他。   “林公子啊,做人不能只看表面,你把人家当兄弟,可曾想过人家把你当成兄弟了?说不定人家早就看不惯你了,奈何自己没法下手,只好请我帮个小忙。”   “哼,就凭你三言两语,我就信了?莫当别人都是个傻子。”   姜漓作势叹了口气,将小环唤到了耳边,嘱咐了两句后,便见小环急急往暖阁跑去了,待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锦盒。   “将里面的东西给林公子看看。”她说。   “是。”   小环上前,打开锦盒,林业平眉头皱的更深。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也就不瞒林公子了,说来,我与公子无冤无仇,我打你作什么?还不是有人以利相诱,托我教训你一顿,公子若是不信,自己瞧瞧便是。”   “我倒要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林业平哼了一声,将锦盒里的东西拿起,原本嗤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这是他给你的?”   “不然呢?难不成妾身还能逼着那高家少爷在上面盖上这私章不成?”   这显然不可能,芸姜一个艺娘能有多大能耐,这些东西,也只能是高明望亲手给她的!   林业平踌躇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刘都头看了这两人一眼,一个是礼部侍郎的独子,一个呢,又是衍宸王要护着的,还莫名其妙牵扯出一个高家,对他而言,哪个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只好讪笑着打着圆场:“林公子,你看,这事情都是一场误会,人芸姜姑娘也是被胁迫的,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别和人家一个姑娘计较了,我看呐,这事儿……就算了吧。”   刘都头凑近,低声:“公子不知道,我们知府大人,平日里也爱来群芳阁听芸姜姑娘弹琴,若是这位姑奶奶出了什么事儿,只怕……’   林业平悄悄握紧了双拳,盯了姜漓好一会儿,才咬着牙从口里吐出了一个“走”字。刘都头彻底松了口气,又朝着姜漓点头示意了一番,才带着手下的官兵离开。   “等等。”姜漓忽然出声。   “姑娘可还有事?”   刘都头的态度未免太恭敬了些,也正是因着这态度,让姜漓不得不怀疑他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她踏前一步,袅娜的身段携着一阵香风袭来,嘴角弯起,连带着那双凤眸都染上了几分妩媚风情。   刘都头咽了咽口水,一方面是害怕姜漓看出了什么,一方面……是出于本能。   “是谁让你这般做的?”软媚酥甜的嗓音莫名带着几分威厉,那双明眸带着十足的打量和审视,明明只是位艺娘,刘都头却感觉又好像回到了方才和衍宸王对话时的场景。   直压得他不敢抬头。   “不瞒姑娘啊……是……咱们知府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护着姑娘的。”   “你们家知府大人?”姜漓眉梢一挑,“倒是不曾听说,你家知府也爱好这音律。”   “不止因这音律,姑娘名声在外,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知府大人自然也有惜花爱才之意……”刘都头干笑了两声,只想着赶紧离开要紧,话音陡然一转,“今日有什么冒犯姑娘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咱这还有事要办呢,先走一步,以后若是姑娘遇到什么麻烦,也可来府衙寻我,小的自当竭尽全力为姑娘办好。”   话罢,便急匆匆带着人走了,生怕芸姜多问一句,他就漏了馅儿。   “小的?”   姜漓觉着有些好笑,一个都头,在她一个艺娘面前,自称“小的”,倒也滑天下之大稽了,至于他的那套说辞,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若是这知府大人真要护着她,便不会派兵来了,只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怕是这刘都头半道上碰见了什么人,得了什么命令,而从他对她的态度来看,那个真正帮她的人,显然来头不小……   小侯爷?陈国公?谢尘?   脑海里划过几个人的名字,但都被她一一否决,凭他们,还不至于让刘都头在她面前自称“小的”。   那……又会是谁呢? 第21章第21章   想得出神时,一道女声在耳畔响起。   “芸姜,你何时又和知府大人勾搭上了?”赵嫣然疑惑问道。   “怎么说话呢?”姜漓横了一眼过去,赵嫣然身子一抖,撇撇嘴,“对不起嘛,以前说你说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   赵嫣然忽然转变的态度惹得在场人频频侧目。   难道她们群芳阁今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两人居然没吵起来?一向高傲的赵嫣然,竟然在向芸姜道歉?   锦瑟摇头轻笑,芸姜能和所有人相处好,是件好事儿,只不过,比起赵嫣然的疑惑,她更担心另一件事。   “今日你公然将这罪名往高明望头上盖去,虽能解一时之困,但林家与高家素来交好,若是事情败露,他们一齐来寻你的麻烦又该怎么办?”   “不会。”姜漓摆摆手,“礼部侍郎生性好面子,是不敢在明面上得罪高家的,他只会让林业平将此事忘在脑后,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最多,也就在林家心里留根刺罢了。若是再好生利用一番,这根刺就会变成一根针,然后变成一柄剑,引得他们自相残杀。   姜漓心中所想无人知晓,锦瑟见她这般笃定,不由出声:“你怎这般了解礼部侍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他认识呢。”   是认识,在她帮着商缙争帝时,她没少花心思在这些朝臣身上。大到性格品性,归属何方势力,小到家有几口人,喜爱什么,厌恶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这还用认识?他儿子是这般货色,当爹的又能好到哪儿去?”说这话时,还回头看了眼赵嫣然,“赵嫣然,说实话,你这眼光,着实不行啊。”   赵嫣然娇哼了一声,却没反驳,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那向来翩翩有礼的谦谦君子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或许他对她是有那么几分真心,可在他对芸姜说出那番话后,赵嫣然便彻底明白了。   这个人,生性就看不起艺娘,而对她的那几分真心,在这一点面前,就显得尤为可笑了些。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赵嫣然哼了一声。   “唉,这话说对了。”   “芸姜!”锦瑟皱眉,打住了姜漓的话头,回头对赵嫣然说着,“嫣然,你也不用光看林公子一人就断定世间所有男子都这般不堪,你一定会遇到那个尊重你,爱护你的人的。”   “还有你……”锦瑟看向姜漓,语气无奈,“你啊……真不知道要出现一个怎样的男子才能让你改变这种想法。”   “若有人愿意为我赴死的话,我倒是可以稍微小小的改变一下想法。”   或许吧……   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心里又想。   锦瑟不说话了。   经由话题这么一转,姜漓也没心思去揣测那刘都头背后的人是谁,用完膳后,两人正喝着茶,锦瑟悄悄将她拉到一边,问她今日可见着衍宸王了?   本来都快消了气的的姜漓咋一听锦瑟这话,脸色又黑了下去。   “别提他!”   “怎么了?”   “若不是他,今日便不会发生这事!”   “这,这又关衍宸王什么事了?”锦瑟不解。   “就关他的事!”   说这话的姜漓,俨然忘了,昨日她还在对赵嫣然说着一个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每个人都不该把自己的过错怪到别人身上。   “不喝了,气着了。”姜漓将杯子重重扣在了桌上,气鼓鼓站起身,锦瑟想叫一声,姜漓已经去的远了。   ……   夜色深沉,京城林府中,林业平将今日的事告知给了自己的父亲林远,如颜欢所想,林远听到是高家后,便让林业平莫要惹是生非,将这事给忘了。 第22章第22章   本就一时意气来了国公府,姜漓自然无心赏花,陈国公本意也不是邀她来赏花的,两人在花园里交谈没几句,就见陈国公拍了拍手,霎时,府内所有下人聚在一起,纷纷朝姜漓拜了下去。   “芸姜姑娘好。”   姜漓疑惑地看向陈进言。   “姑娘花魁宴上说,要看谁待姑娘是真心,我的年纪虽长了姑娘些许,但在宴上与姑娘说的,并非玩笑,姑娘入府,我将托付中馈,永不纳妾,并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堂堂正正迎娶姑娘入府,让姑娘成为我国公府说一不二的大夫人。”   陈进言一番话说的恳切,再加之一府下人那般殷切的目光,若是旁人,恐当真会生几分感动,奈何姜漓一开始的心思就不在陈国公这儿,面对此情此景,只存了几分惊讶。   好在有面纱挡着,并未让对方捕捉到她脸上的神情。   “国公爷一番深情厚谊,芸姜……怎担待得起呢。”她笑笑。   陈进言到底是只老狐狸,姜漓这话里的意思他能听不明白?   “看来,芸姜姑娘是已经心有所属了,呵呵,倒是老夫自作多情了。”陈国公抚着他的胡子,自嘲笑了两下,旋即又有些怅然。   “就是不知,姑娘看上的那人是谁呢?宇文小侯爷?还是那高家公子……还是……”   “国公爷,赏花吧。”姜漓笑着打断陈进言的话,往花园里走去。   她看上的人,若此刻说出来,怕是这陈国公,会被吓得原地晕过去。   陈国公听罢,叹了口气,笑着跟了上去。   虽说姜漓婉拒了他,但与美人相伴,陈进言此刻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这京城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和芸姜一同赏花游园的。   只是他在一旁兴致勃勃与姜漓介绍着各种花的品种,姜漓的心思却在想着如何体面的离开。   “国公爷。”她停下脚步,出声。   “老爷,谢太傅来了,正在正厅等着呢!”国公府的管家忽然跑了出来,对陈国公喊道。   “谢太傅?”陈进言眉头一皱,“他来作什么?”   因着谢尘也常常会去捧芸姜的场,惹得陈进言不得不怀疑此人是故意挑着这个时候来搅他好事的。   姜漓倒是眼睛一亮:“看来国公爷有正事要办,那芸姜就不便打扰,这就告辞了。”   陈进言抱歉地笑笑:“真是对不起姑娘了,下次,我定当向姑娘赔礼道歉。”   “无碍,是芸姜没选好来的时间。”   两人客套了一番,又一起到了正堂,谢尘见到姜漓出现,颇为惊讶。   “芸姜姑娘……她……她怎么?”   “谢太傅难道不知芸姜姑娘今日在我这儿?”   谢尘摇摇头。   陈国公忙问:“那太傅前来所为何事?”   谢尘回过神来,不解:“不是国公爷您叫我来的么?”   “我何时叫过你来?”   “方才衍宸王的亲信来说,说国公爷您遇了麻烦,非要见我,我这才来的。”   “我……我没有啊!”陈进言声音大了几分。   两人面面相觑,稍加思索,便得出了一个让人心惊的结论。   “难道……”   两人一齐将目光放在了姜漓身上,奈何方才姜漓见两人有争吵之嫌,为免惹上麻烦,早便带着小环走了,给二人留下的,只有一抹湖绿色的倩影。   陈进言再度自嘲一笑,难怪方才芸姜不肯答应自己的求婚,那人,当真强过自己千百倍不止……   比不上,又不敢争。 第23章第23章   “啊?”   掌柜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芸姜姑娘,您可是在开玩笑?”   他这一家店,一日的进账便足有万金,关门?关门了他吃什么!   “现在这家铺子是我的,我说关门就关门。”姜漓的话带着一丝不容人抗拒的威压。   见眼前女子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掌柜的眉头锁成一个川字,好言劝道:“芸姜姑娘,您不知道,这开门做生意,不比您在台上献艺,开心的就上台,不开心了就不上台,这铺子啊,哪怕闭店一日,这损失也是无法估量的……”   “我不在乎。”   掌柜的脸色凝重:“要不,您先等等,我差人去问问高公子。”   说着,就要招呼那账房去高家。   “慢着!”姜漓语气陡然冷了下来,甩了甩手中的契子,逼近二人,“要我再和你说一遍么?这家铺子现在是我的,你去问高家公子作什么?”   “芸姜姑娘……”掌柜的面露难色,拳头悄然握紧,咬了咬牙:“行,既然是您的,您说关店就关店,只不过……咱们这店是在官府上记了名的,要关店,也要等我去官府报备一下,等那知府大人同意,我立马关店。”   他这话,骗骗旁人也就算了,姜漓何等精明,这一听便是那掌柜的故意在拖延时间。   她就是要趁此打高家一个措手不及,又怎会允许此事发生。   “官府是吧?是不是没有官府的命令,你就不关门了?”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掌柜的欠了欠身。   姜漓冷冷看了这掌柜一眼,转过头去,视线放在了一直跟在她身后,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儿的玉珩。   白送上门的苦力,不要白不要。   “商砚,就当你为昨日的事情赔罪了。”她小声嘀咕着,旋即便让小环将玉珩唤了过来。   “芸姜姑娘。”玉珩恭敬地唤了一声。   掌柜的不明所以。   姜漓则将手上的商契塞到了小环手里,朝他吩咐着:“你随小环去一趟官府,让那知府大人将这上面的铺子全数给我关了。”   “啊?可是……”   “不是你方才说,要替我去办事的么?怎么这点小事,办不到么?”   “办得到,但是……”这位芸姜姑娘要做的事情,貌似有些大,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不敢答应啊!   “办得到那就去啊,这般磨叽,也不知商砚怎会将你留在身边。”   磨叽?他么?玉珩心梗住了,特别是在瞧见姜漓那摇头失望的模样后,更加闹心了,他可是王府的顶级护卫啊!何时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过?   “姑娘,你等着,我马上回来。”小环可没玉珩那么多顾虑,秉承着姜漓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郑重地将那些商契塞到了自己怀里,而后强拉着一旁还木讷着的玉珩就出了店铺。   一边走一边还念了一句:“姑娘说的真没错,你啊,真像个呆头鹅。”   玉珩内心:他明明是王府的顶级护卫!顶级的!   两人离开后不久,见了全程的掌柜的默默给芸姜搬来了一条凳子,还吩咐人上了茶,恂恂问姜漓:“那个,芸姜姑娘,方才您口里说的那个……商……商砚……是……是衍宸王的那个商砚么?” 第24章第24章   整个茶楼今日都被商砚包下了,姜漓让小环在底下等候,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的手心,依然沁出了一层细汗,定了定心神,调整了下呼吸,她这才端起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踏上了二楼的台阶。   她站定在门口,视线往靠窗的方向探去,他就静静坐在那儿,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就和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   姜漓眼眶莫名有些湿润,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她身边的人和物,却全都变了,乃至于她自己,也变了。   可他,竟一点没变,依旧那么让人……   不敢接近。   玉珩连忙跑到了商砚身边,也不知在对方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商砚特意抬眸看了她一眼。   视线接触的一瞬间,姜漓迅速将眼中湿润逼了回去,拂去心中莫名涌起的怅然,十指攥在手心,朝他盈盈一笑,莲步轻移,朝着商砚走去。   “来得晚了些,王爷可莫要生妾身的气才好。”   语声娇滴滴的,纵是商砚,也绝不可能认出她便是一年前那位跟在商缙背后谨小慎微的良妾姜漓。   “坐。”商砚挥手让玉珩下去,抬头看向姜漓,耐心问着,“喜欢喝什么茶?”   “王爷泡的,便是妾身爱的。”   姜漓说着男人们最喜欢听的话,商砚嘴角轻轻弯起,便为她选了一味苦丁,熟练地拿起茶则,取茶入灶,透过氤氲的热气,姜漓目光停在了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这样一双拿过战刀,染过鲜血的手,此刻居然这般温柔地在为她煮水烹茶。   她想,她应该值得骄傲才是,然而,藏在袖中攥得越发紧的拳头却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姑娘昨日没睡好,就喝这个吧。”   姜漓心思一动,开口试探:“妾身哪里值得王爷这般关心,只要王爷不生妾身晚来的气便好了。”   “姑娘若怕我生气,便早该来了,今日所为,不正是气我昨日失约于姑娘你么?”   姜漓嘴角笑意不减,心却稍稍放下,话既已说开,那她还装个什么。   “王爷既然知道就好,总该给我一个解释才是,一个上午,可让妾身好等。”   “姑娘要解释,不若先给本王解释一下,为何借着本王的名义向官府施压一事吧。”   姜漓心中咯噔一跳,瞪了一眼远处的玉珩。   “妾身可没有这般做,是你那位护卫自己说要为我办事的,王爷怎么能怪我呢?”   再者,长安街上发生的事,她可一句没说是衍宸王的意思,分明是那郑掌柜自己误会了。   纵是眼前男子追问起来,她也有的说便是。   “这么说,不关姑娘的事了?”   “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敢呢?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调查,妾身可从没开口提过这是王爷的意思。”   商砚眼神愈加柔和,良久,才缓缓开口。   “其实,你大可以说是我的意思,这样会为你省去很多麻烦。”   “王爷的意思是?”   “我不怪你,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他想知道,他的阿漓,经历了什么,又想去做什么。   他会帮她,不惜一切代价。   纤白的十指在掌心收得更紧,姜漓可不认为,商砚是那个可以信任之人。   “哪里有什么原因,就是想那么做而已。”   商砚默不可闻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去,很快又恢复如常。   “好了,我的解释给王爷了,王爷的解释呢?”姜漓紧接着说。 第25章第25章   出了茶楼,商砚还特意吩咐玉珩送她回群芳阁,待和小环一同上了马车,姜漓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这才放下,秀眉紧紧蹙起。   “怎么了,姑娘?是衍宸王把你怎么了么?”   “没事。”   姜漓拍了拍小环的手,心思却百转千回,这事情进展的也未免太过顺利了些,顺利的让她不得不去怀疑商砚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   亏她原本还准备了一大堆“诱惑”商砚娶她进府的“歪门邪道”,现今,只能胎死腹中了。   也罢,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她满意的。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蹙紧的眉心这才稍稍展开一些。   ……   花魁宴结束后的第三天,由着芸姜在花魁宴上说出的惊人话语,天还未亮,便有赶着看热闹的人聚集在了群芳阁门外,都想看看这“万人迎亲”的盛况。   有人猜测她会上国公府的轿子,也有人说她应该会去当员外夫人,还有人说她有可能会选择当侯府里的一名贵妾……   除了这些外人,群芳阁的艺娘也都生起了好奇之心,不提一向与姜漓交好的锦瑟,便是赵嫣然,琴棋书画等人也起了个大早,一是为了凑热闹,二也是为了给芸姜添妆。   谁能想到,刚得了花魁的芸姜,转眼就要嫁人了呢。   “真是没想到,你这说嫁便嫁了,我还以为你在宴上说的是忽悠他们的假话呢。”暖阁中,锦瑟瞧着镜中已经换好红嫁衣的姜漓,感慨了一句。   “我可从不说假话。”   姜漓理着鬓边的细发,说的很是随意。   锦瑟叹了口气,双手忽地覆上了自己腰间的那块月牙玉佩上,思虑片刻后便缓缓将其解下,郑重交到了姜漓手里:“珠钗首饰,你定不缺,这枚月牙玉佩跟随我多年,以后你若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处,便……拿着这玉佩去珍宝阁,自会有人帮你。”   她走上前,将玉佩塞到了姜漓的手心,将她的手指握紧,仔细叮嘱:“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用到,如果一定用了,切忌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切忌!切忌!”   姜漓明显感受到锦瑟握着她手的用力,诧异过后,便也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朝她笑了笑,“我也希望我用不到。”   锦瑟与芸姜交好,除了对方的脾性合她口味外,不追问自己的私事也是她愿意与之相交的重要原因。   两人正交谈着,赵嫣然和琴棋书画居然也到了暖阁。   “哼,你嫁人了,真好,以后这群芳阁,又是我当头牌了。”赵嫣然说。   “你怎么来了?”   “怎的?不能来?”   “来可以,添妆呢?”姜漓笑着伸出手。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你还真是不吃亏。”赵嫣然瞥嘴嘟囔了一声,却还是从身后将一个匣子拿了出来,放到了姜漓手上。   姜漓接过,当着众人面打开,目露惊诧之色。   是一个金镶玉的百子如意纹镯,且价值极为不菲。   赵嫣然,居然会舍得送她这么贵重的添妆。   “大半年的积蓄都没了吧。”她盖上盒子,看向赵嫣然。 第26章第26章   小环喘着粗气,又急又慌,她是姜漓买下的丫鬟,姜漓去哪儿,她自然要跟着去哪儿,便是嫁人也不例外,所以一大早便耐不住性子去门口守着了。   “这么快就到了?那我真得去瞧瞧。”姜漓借此由头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红盖头,让小环将锦瑟几人送来的添妆收拾好后便带着小环出了暖阁,锦瑟几人也急忙跟上,只剩下李管事抱着一坛子土愣在原地。   “哎?哎?芸姜姑娘!我这个贺礼你还没收呢!”   他在后面追喊着,奈何姜漓不仅没回头看一眼,步子反倒更快了。   “真的很新鲜啊。”李管事不解,凑近坛子嗅了一口,心里纳闷极了。   ……   依着熙朝的规矩,娶妻需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新郎迎亲,风风光光,可纳妾就不一样了,只需安排几个下人一顶小轿抬进府里即可,当然,新郎要不要出现,全凭新郎自己意愿。   不过家有妻室的,为了照顾自己妻子的面子,大多数不会亲自来迎亲,除了那些个家中无正妻,或者不怕被批宠妾灭妻的男子才会这般做。   随着时间的推移,群芳阁外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直将外头挤了个水泄不通,而与之相反的,却是花轿的数量……   “不应该啊?怎么可能就只有一顶花轿停在这里?”   一顶红色小轿孤零零停在了群芳阁外,周围只有几个轿夫在等着,莫说新郎亲自来迎亲了,就是主事的人也没见一个,若不是那红色小轿顶上缀着大红花,任谁都不免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来迎亲的。   “怎么回事?那陈国公,小侯爷……王员外,李大人,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娶芸姜姑娘的么?这怎么……”   “嗨,我就说嘛,这些个大人物,怎么可能会看上以一个风月出身的女子,纵是芸姜姑娘也不例外的。”   “是啊,我可听说这群芳阁的嫣然姑娘也被礼部侍郎的儿子给抛弃了,如今能有人来娶芸姜姑娘过门,其实也算不错了。”   “有人知道是谁家的花轿么?”   在一群嘲弄声中,这一道声音极其惹人耳目。   “这么寒酸,肯定不是那些贵人的花轿,说不定是那些碰运气的家伙凑热闹来的。”   这话一出,立即有不少悔恨声响起,“唉!早知如此,我也来迎亲了,怎么地,也比这顶破轿子强吧?”   周围响起一阵哄堂大笑,不过不是笑那说话的人,而是笑这花轿背后的主人。   然而,即便只见到一顶寒酸的小轿子,这群人也没有散去,他们也想看看,面对此般情急,那位受京城达官新贵吹捧的芸姜姑娘,到底会不会上轿。   ……   外头的人声鼎沸早就透过一扇门传进了群芳阁中,姜漓几人来到门口,倒也不急着开门,而是透过门缝往外瞧去,在看到只有一顶红色的小轿后,除了姜漓和锦瑟,其他人都纷纷露出了不解神色。   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顶寒酸的红色小轿呢?   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是那些贵人记错了日子?有人在心里怀疑。   赵嫣然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忽地对姜漓说道,“芸姜,听我的,你今天一天都别出门了,别嫁了,你瞧着轿子寒酸的,新郎官也不在,这不是耍着人玩么?与其去普通人家当个妾,还不如留在群芳阁好生当你的花魁娘子呢。”   这难道不比嫁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做妾强?   知道赵嫣然是好意,不过姜漓可不这样认为,瞧着群芳阁外停着的那唯一的一顶红色花轿,她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心中大石也悄然落下。   当初在花魁宴上孤注一掷,似乎……赌对了。   花魁宴上,她便说了,谁待她最是真心,她就会上谁的花轿。只因这一句话,所有人都觉得主动权握在她手上。   其实不然,主动权,永远都在那个最想娶她的人手里。   何谓真心?至少真心想娶她的人,会用尽一切办法,让群芳阁外只停着自己的花轿。   只可惜啊,那么多人,也就一个商砚听懂了,并且办到了。   也不怪她言语里多方暗示了。   至于商砚为什么不出现,姜漓可不管这些,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越不重视她,越说明,他娶她进府,纯粹为一时新鲜,没有别的目的,那日在茶楼里,商砚的行为举止都太反常了,反常的让她心慌,现在这顶寒酸的红色小轿,打消了她一部分的疑虑。   这才是她意料之中,自己该得的“待遇”。   “芸姜,你有什么打算么?”锦瑟回头看她。   此刻的姜漓眼角都带着笑:“轿子都来了,我当然要上轿。”   说着,就要将红盖头往自己头上盖去。   “不是吧,芸姜,你疯了?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赵嫣然制止,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拽住芸姜手腕的手紧了几分,“还是说,你早就偷偷瞒着大家在和哪个男子交往了?这是你们的计划?”   一想到此,赵嫣然就憋不住了,双眸蕴上怒色。   最初,她只以为芸姜在群芳阁呆腻了,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后路,单纯的去权贵家享福而已,但门外的事实告诉她,好像不是这样。   “不是你和我说的么?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能爱上……”爱上男人呢? 第27章第27章   “衍……衍宸王府!!是衍宸王府!”   一石惊起千层浪。   顾不得身体上的劳累,说话的人将身子绷得笔直,直愣愣盯着那几个烫金大字,双唇抖个不停,黄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往下流着。   这回,不是累的,完全是被吓的!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与他是同样的反应。   "哎呦喂"   方才还互相搀扶的几人,手竟全都脱了力,直直往地上摔去,但却没人去理会他们,甚至连他们自己也没着急爬起来。   “芸姜姑娘嫁的人居然是衍宸王,我……我这真的不是我在做梦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眼睛瞪的滚圆,擦一下眼睛,又擦一下眼睛,眨巴两下,再眨巴两下,然后一个巴掌拍到脸上。   疼!   这真的不是他们在做梦!   我的个天老爷,芸姜要嫁的人,竟是那个一夜之间连屠几户人家,与皇上平起平坐,人人闻风丧胆的煞神衍宸王商砚啊!   而他们,方才竟还在嘲笑这红色小轿背后的人……寒酸?   一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明明日头已经挂上了头顶,这些人脊背却一阵发凉。   ……   姜漓从轿中踏出,忽地感受到背后有一阵灼热的视线朝她看来,施施然回头看去,心中一惊。   “这些人怎么还在?”   姜漓问小环,然而身旁的小环也没想到自己要来的地方是衍宸王府,正张着嘴震惊发呆呢。   “小环!”   姜漓伸出手在小环面前晃了晃,“瞧你那点出息,这就被吓傻了?”   小环恍过神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看向姜漓,“姑娘,咱们……以后……真的要住在这里面么?”她用手指比了比眼前这恢弘阔气的大门,咽了咽口水。   “当然了。”   话音刚落,那朱红的大门从内打开,王管家从里走出,深深地看了姜漓一眼,面色有些复杂,但还是规矩地朝她点头作了个揖,而后比了个“请”的手势。   姜漓昂首,提着裙角,带着还愣在一旁的小环,很是随意地迈进了衍宸王府的门槛。   然而,她随意的一脚,带来的却是一个不怎么随意的结果,随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重重合上,也彻底向在场众人昭示着一件事。   京城,从此再无花魁娘子芸姜,有的,只是衍宸王府里的一个美妾。   “唉……”   不知是谁,重重叹息了一声。   ……   “我住哪儿?”这是姜漓进府后说的第一句话。   “王爷吩咐,姑……夫人住东苑。”王管家勉强改口。   “东苑……”姜漓凭借记忆,大概记得是在哪个方向,正要抬脚,想了想,又收了回来,“那就麻烦王管家你……带路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那王管家,完全忽视了对方眼里的怨念和不满。   王管家皱起眉头,却还是乖乖地在前面带路。   自昨日王爷忽然吩咐要他收拾东苑,要给新进府的夫人住时,管家还不敢相信,直到芸姜进门一直到现在,王管家依旧无法说服自己,这位极难伺候,身份又配不上他家王爷的芸姜姑娘会是他们王府里的新夫人!   定是这女人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的他家王爷!他这般想。   路上,姜漓顺口问道:“衍宸王呢?”   说出口,才发现称呼有些不对,又换了个口吻,“我是问,王爷呢?”   “王爷进宫去了,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的。”   王管家本还以为女子会抱怨两句,他也正好借机敲打敲打,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份,想谁知姜漓却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惹得王管家到嘴边的训斥,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这芸姜,到底是贪图王府的富贵,对王爷哪里有半分真心?竟然也不多过问两句自己的夫君,哪里像个刚过门的新妇!   王管家越想,心里对姜漓的不满便如滔滔江水,泛滥成灾,姜漓自然也从对方表情上瞧出了些什么。   但是……   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会办事儿,不给她添乱子,谁管这人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各怀心思又走了一段,就差几步就能入东苑,一旁的桃花林中忽地走出一女子,唤住了姜漓等人。   女子一席水粉长裙,手持一株刚折下的桃花,亭亭玉立,袅袅娜娜,与身后桃花相映成趣,咋一看,恍若花中仙子现世。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女子那被衿带紧紧束住的细腰,在姜漓所见过的女子当中,怕是赵嫣然那等自小练舞的姑娘腰身都没她这般细,即便是姜漓,脑中也不免生出一刻伸手揽纤腰的想法。   难怪商砚一直不肯娶妻,原是在金屋藏娇啊~ 第28章第28章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几人听了个真真切切。   特别是最后那句……   夜夜承君欢。   包括小环在内的几个没出阁的姑娘通通羞红了脸。   就连上了年纪的王管家也咳嗽了几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你放肆!大庭广众之下,污言秽语,这般粗俗浪荡,成何体统?”   柳盈盈又羞又愤,脸色涨红,一双眼睛不断朝四处瞟去,只想快速让自己忘了刚才听到的话。   “哪里浪荡?王爷亲自抬我入府,整个京城都知道我是王爷的女人,夫妻俩,鱼水交欢,闺房之乐,再合理不过,我将院名取名承欢,有何不可?”姜漓笑。   “大胆!你不过一个妾室,怎可与王爷以夫妻相称?”   “哦?我是妾,那柳小姐你呢?你又是什么?”姜漓一边说一边逼近柳盈盈,语气揶揄,“你的丫头不是王府的丫头,你也不是王爷的王妃,你在这王府,好像什么都不是呀……”   “你,哪来的资格教训我?”   柳盈盈被姜漓逼至角落,听着她那似炫耀又嘲讽的话语,羞愤之下,忍无可忍,猛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你闭嘴!”   然而,在她的手掌距离姜漓脸颊仅有一公分之时,一道清脆的巴掌响声却更快响起。   她的脸上,赫然多了五个手指印,火辣辣地灼烧感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而自己要扇下去的那一巴掌,早被姜漓钳住了手腕,压根不能动弹半分。   “你……你居然……你怎么敢!”   柳盈盈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自小家里人就告诉她,她未来势必要成为皇后或者王妃,也因此,打小她便觉着自己高人一等。   可今天……她居然被一个低贱的艺娘给打了!   屈辱!莫大的屈辱!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一颗颗滚烫的泪珠从眼中迸出,丹桂连忙上前扶住柳盈盈,将她护在身后,大声斥责姜漓,“你这个贱女人,你居然敢打我们家小姐,等王爷回来,定要剥了你的皮!”   去啊,她巴不得这柳盈盈去告状呢。   柳盈盈捂着脸,紧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芸姜一眼,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芸姜,你会为你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拭目以待。”姜漓说。   虽然她并不想刚进王府就惹事儿,奈何有人非要故意找茬,她也是被逼无奈啊。   “丹桂,我们走。”   柳盈盈冷哼一声,带着丹桂走了,只留下还傻站在一旁的王管家。   他打死也没想到,这位新夫人,居然如此胆大,惊惧之余,不免又有些替姜漓感到悲哀。   恐怕这位新夫人的日子,不会好过咯。   “夫人,院内已经全部收拾完毕了,您……就请自便吧。”   人带到了,也就没他事儿了。   “王管家,你站住。”姜漓突然出声。   王管家以为她要把矛头对准自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姜漓却只是凑近,将他衣肩上落下的桃花瓣轻轻抚去了。   “你这衣裳脏了,还是趁早换一件吧。”   声音很温柔,眼神却极凌厉,王管家想到方才自己在旁看戏的行为,艰难扯出一个笑容。   抬脚刚要走,又被姜漓唤住。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去寻几个人过来,我要将这院落好生整修一番。”   “但这东苑已经都收拾好……”   “嗯?不行么?”   一股冷意自女子身上散出,让得他背后一阵发凉,王管家擦了下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默默咽了咽口水,垂首,“是……我,我这就去办。”   看来,在新夫人“不好过”的日子到来之前,他的日子会先不好过啊。   一把年纪的王管家仰天长叹。   ……   “姑娘,怎么办呀?她可是,太后的侄女……而且,万一王爷怪罪下来……我们……”所有人都走后,小环才忧心忡忡地朝姜漓说着自己的担心。   “怕什么。”姜漓扭了扭脖子,毫不在意。   柳盈盈和太后的心思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她不信商砚没瞧出来,但既然他到现在也没将柳盈盈正式娶进门,也说明了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位“表姑娘”身上。   至于柳盈盈的“威胁”,她确实没当回事儿,天塌了,还有商砚顶着呢。   要真计较一番,今日这麻烦的源头,还是商砚给她惹出来的,她抬眼看向眼前那富丽堂皇,刻着“东苑”二字的院落,皱眉。 第29章第29章   柳盈盈一见到商砚朝她这边走来,眼泪流的愈加汹涌了,然而当商砚问起发生了何事时,又故意掩面说着“没事。”   丹桂得了主子的眼色,自然就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将刚才在东苑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无外乎是我家小姐好心去看对方却被对方羞辱之类的言辞。   商砚只将视线放到王管家身上,见到对方点头示意了一番后,这才将眉头向两边展开。   嗯,她没受伤就好。   “王爷,您可以一定要为我家小姐作主啊。”丹桂继续哭哭啼啼,柳盈盈则努力将泪水逼回眼中,斥责道,“丹桂,王爷日理万机,你怎可那此等小事来烦扰王爷?该打!”   “可是小姐您再怎么说也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被一个小妾欺辱呢?若是被太后知道,她老人家得多伤心啊!”   “丹桂!”柳盈盈眉头紧紧蹙起,歉意地看了一眼商砚,柔声道,“七表叔,其实这不关新夫人的事,是盈盈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她,给王爷添麻烦了。”   她说的恳切,只那脸上的红印和眼眶中还未落下的泪水,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让得人一看便知她受了极大的委屈。   商砚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柳盈盈身上,瞧着这主仆两人一唱一和,明里暗里搬出太后来说事儿,商砚已经开始后悔,或许他不应该将这柳盈盈继续留在府里。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王管家,替表姑娘寻个大夫。”   说完这话,便不管几人反应,径直往东苑的方向去了。   当视野范围内再见不到商砚身影时,丹桂才一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对柳盈盈说道:“小姐,你看,王爷还是很关心你的,那个叫什么芸姜的贱女人,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柳盈盈也瞬时收起了方才的柔弱,看着商砚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这回,也算因祸得福了,这巴掌,没白挨。”   两人脸上皆露出喜意,与方才哭天喊地叫屈的模样判若两人,王管家见着这一幕,扯了下嘴角,却不敢置喙些什么,直到……   “王管家,你还愣在这里作什么?怎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说话的人是丹桂,那副趾高气昂的态度王管家心里一阵憋屈,怎么说,他才是这王府名正言顺的管家吧,只是……他又瞅了一眼站在丹桂旁的柳盈盈,默叹一口气,便迅速安排人去叫大夫了。   ……   姜漓差人正式将东苑的牌匾拆下来后,便一直让小环守在院门口,嘱咐她若是见到商砚的身影,第一时间来告诉她,这期间,她本想脱掉这红嫁衣换身轻便的衣裳,结果衣裳脱到一把便见小环火急火燎通知她。   “姑娘!您真是料事如神,王爷果然来了。”   来了?倒挺快。   姜漓放下口中咬了一半的果子,囫囵咽下后忙从衣柜中拿出了块布摊在床上,将自己的随行衣裳全都扔了进去。   “姑娘?您这是作什么呀?王爷来了,你不去迎接,收拾衣裳作什么?”   明明,她刚刚才将这些衣裳收拾好……   姜漓却往窗外探了一眼,而后走到小环面前,说道,“小环,你打我一巴掌。”   “啊?”   “别发呆了,你打我一巴掌,快。”   “我……我怎么能打姑娘呢?”小环心中慌乱,“姑娘,是不是小环犯了什么错了?姑娘你说,小环一定改。”   姜漓又往外探了一眼,商砚人都已经进院子了,没几步就要到了,这会儿她可没时间来向小环解释,一咬牙,伸出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在自己的大腿根处狠狠拧了一下。   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彼时,她的眼里渐渐蕴上一层水雾。   脚步声越来越近,姜漓努力挤了挤眼睛,好不容易挤出两滴眼泪,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快速跑到床边,开始打着自己的包袱,时不时还传来几声低声的呜咽。   待商砚进门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姜漓便如一阵风一般扑到了他怀里,玉臂本欲搂住他的脖子,奈何他比怀中女子高出了一个头,女子见状,只好又悻悻将手臂收回,变成捂脸动作,大声在她怀里啜泣:“呜呜,王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千不该万不该打那表姑娘一巴掌,她是太后的亲侄女,有权有势,而我只是王爷刚刚用花轿抬进门的新夫人罢了,就算妾身逼不得已,受了极大的委屈也不该动手的,王爷,您罚妾身吧呜呜,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   哭着哭着,发觉眼泪干了,姜漓又偷偷伸出左手在另外一边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眼泪又扑簌簌冒出。   “就算王爷让妾身住进这个院子又怎么样呢?她可是这府里的表姑娘啊,大家都听她的,妾身怎么能不听呢?王爷,你放心,妾身绝对不会给王爷添麻烦,你瞧,妾身连行头都收拾好了,左右都在王府,只要能日日见着王爷,妾身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妾身这就搬走……”   “小环,咱包袱不是收拾好了么?快,咱这就走,咱不能得罪表姑娘给王爷添麻烦的。”   姜漓的这一番操作着实看傻了一旁的小环,连带着刚才要掉下来的眼泪也被逼了回去,这会儿听着姜漓唤自己,木讷地“哦”了两声,便摸着后脑勺将床上的包袱抱在了手中。   “放下。”商砚开口,叹出一口长气,挥手让小环下去,目光直盯着眼前眨巴着一双大眼的女子,陡然轻笑出声。   “王爷?”   姜漓唤了一句,却引得商砚再度笑出了声。   他竟是不知,她还有这样鲜活的一面,努力克制着将眼前的娇媚女子搂进怀中,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身体发肤,尚且无罪,以后你若再有需要,可让下人直接为你备些辣椒面,效果可比现在好得多。”   他看出来了?她的演技已经拙劣到这般地步了?   “你……”   姜漓转头看向商砚,正好对上对方含着笑意的黑眸。   似碾碎了万千星辰,又似聚集了无尽的烈阳暖光。   热烈,深邃,迷人,还有几分柔情,与之对上,便难以从中脱离。   他在她心里,向来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存在,这是她第一次与他离得这么近,难道说,铁汉柔情,这位存在众人心中的战神,杀神……   其实,并不像他人想的那般不易亲近?   两人靠得极紧,鼻尖仅有一根手指的距离,周围安静的不可思议,姜漓能清楚地听到对方及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有力,却不均匀。 第30章第30章   就在姜漓以为商砚要将她面纱扯下时,商砚却又忽然收回了手。   “罢了,能这般看着你这双眼睛,便足够了。”   姜漓微微蹙眉,小心问着:“王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   商砚也不否认。   “还是一个……”姜漓挑眉,猜测着:“藏在王爷心中,让王爷恋恋不忘的女人?”   “见卿卿,如见故人。”   姜漓娇笑一声,即使心中风起云涌,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好一句“见卿卿如见故人”   她如何能想到,自己能进这衍宸王府,竟是被眼前男子当成了其他人!   难怪上次在茶楼,他的行为举止如此反常,就连刚才的事情,也不怪她,原来,他并不是在关心她,而是念在那位“故人”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   一丝不甘莫名从心底涌起。   她伸出手,握住商砚收回的手腕,“王爷真的不摘么?妾身只给王爷这一次机会,之后若是想看妾身的真容,可不会像现在这般简单。”   她故意威胁着。   然而,商砚还是一点没有留恋的收回了手。   姜漓眼中郁闷一闪而过,却依旧没能逃脱商砚的视线。   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他轻捏了捏姜漓的耳垂,俯身耳语道:“好好休息。”   “唉?”姜漓陡然回过神来,见眼前人要走,忙又拉住他的胳膊,黛眉向中间拧起,一脸幽怨,“王爷,今日可是你我成亲的大好日子,你怎可让我一人独守空房?”   他知道她这话不过是为取宠的一种手段,商砚本想不在乎地离开,奈何对上她那如水晶一般澄澈的眸子,到嘴边的拒绝话语又实在说不出口。   “会后悔的。”他呢喃着。   “能嫁给王爷,是妾身天大的福分,妾身怎么会后悔呢?”   “是我自己,会后悔……”   在她并不是出自本意的情况下占有她,他总是会后悔的。   姜漓怔住了,一下子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正常男子见着她主动投怀送抱,不该如那高明望一般,被欲望冲昏头脑么?怎么这商砚,丝毫不为之所动?   她心思微转,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王爷,你不会是想为你那心上人守身如玉吧?”   “是啊。”商砚却回答地异常认真,嘴角笑意不减反增。   姜漓:“……”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比她想的还要纯情。   当然,也不排除可能是……他不行,姜漓心底暗想。   见商砚当真没那种心思,她也不强求,故意叹了口气后,便松开了自己缠住他身子的手。   “唉,到底是妾身一厢情愿了呀……”   她转身背对着着她,垂下头,看着很受伤的样子。   商砚笑笑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姜漓心缓缓往下沉,他竟不是在做戏,而是真真切切地对她没兴趣!   不甘心地偷偷转过身睨向他的背影,忽见商砚陡然顿住了脚步。   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阿漓……”   姜漓嘴角的笑意收住,十指倏然握紧,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第31章第31章   “以后,我便唤卿卿为阿漓。”   商砚走到桌前,将她方才咬了一口,随意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梨子拾在了手中,转头看向她。   “阿……阿梨?”   她心上人的名字么?姜漓放下心来,原来,此梨非彼漓。   “王爷想唤什么,便唤什么吧。”   不论是卿卿还是阿梨又或是旁的称呼,总归,叫的都不是她。   ……   商砚离开后,一脸懵的小环从屋外走进,瞧见一脸郁闷的姜漓,再次摸了摸后脑勺,“姑娘,王爷怎么走了呀?”   “是啊,他怎么走了呢?”姜漓撇撇嘴,有些挫败,“都怪你家姑娘魅力不够,留不住人……”   她自嘲一笑。   “胡说!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姑娘在小环心里,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姑娘了,王爷走了,要么是王爷有要紧的事处理,要么,一定是王爷的眼光不行。”   商砚眼光不行?   姜漓抬眼看向小环,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惹得小环莫名有些紧张,“姑……姑娘,我……说错了什么?”   姜漓嘴角漾开一个大大的笑意:“没有,你说的很好!很对!”   她走到梳妆镜前,摘下面纱,看着镜中自己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段,撩人的姿态,再次确信。   没错,就是那商砚眼光不行!   京城众多男子为她倾倒,商砚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例外,来日方长,她就不信自己一个大活人,还比不得那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所谓“故人”。   ……   出了承欢苑,商砚不自觉往身后看了一眼,向来没多少表情的他竟少有的呼出了一口长气。   要抗拒她,的确很考验自制力。   没走几步,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冒出,半跪在商砚面前,语声有些急促。   “王爷,李钊出事了。”   商砚脸色陡然变得凝重:“说。”   “我们的人本已在伽罗山接触到了李钊了,奈何在约好见面的当天,大理寺先我们一步,带走了他。”   “是带走,还是劫走?”   子非沉吟一会儿:“……是李钊自己缴械投降跟他们走的。”   商砚微微蹙眉。   “他母亲呢?”   “出事前,李钊就已经把她送回了乡下。”   “乡下……”一瞬的沉默后,商砚冷笑出声,“这个侄子,当真是长大了,手已经伸得那么长了么?”   能威胁到李钊的人不多,除了李念,就是他那位年过六旬的年迈老母亲。   “把人都叫回来吧。”   这事,只能他亲自去处理了。   “是。”   子非应了一声,欲要离开,谁知商砚再度出声。   “安排玉琚和玉璜,暗中保护夫人。”   “夫人?”   “是,衍宸王府里,唯一的一位夫人,你们待她,要如同待我一般。”   “那姜皇后的下落……”   玉琚和玉璜,可是专门派去寻找姜皇后下落的……   “不用去了。”   商砚嘴角牵起一抹笑容,眼神不经意又往承欢苑的方向撇去。   子非心中诧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主子对那位姜皇后有多大的执念,这次,本也打算亲自出发去寻人,谁知计划说变就变,他抬头睨了一眼商砚的神情,见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好多问,应下后便退去了。   ……   临近黄昏,承欢苑中,姜漓使唤王管家派来的那些人将自己的院子重新布置修整成她喜欢的模样后,正准备沐浴更衣,又见一王府下来跑进来,禀告到:“夫人,府外有位高公子来找您。”   “高公子……”   姜漓挑挑眉,面纱下唇角勾起妖冶的弧度。   没想到那高明望这么快就坐不住了,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这高家人的耐性啊。   “不见。”   轻飘飘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见下人离去禀告,姜漓又将小环叫到了身边,嘱咐着:“小环,你替我去长安大街走一趟,那高家人见不到我,势必会去找郑掌柜的麻烦,你去看看。”   “唉。”小环应了一声,就要抬脚离开。 第32章第32章   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商砚淡笑着将姜漓的手臂从脖子上拿下:“夜深了,我只是想让王管家掌灯送你回去而已,没有旁的意思。”   “……”   没有旁的意思……   所以,是她误会了。   姜漓脸色有些尴尬,故意轻咳了两声,转移着话题:“那什么,多谢王爷好意,妾身记得路。”   “等等。”他又唤住她。   “王爷这回,又是什么意思?”   商砚从柜子上拿出一盒药膏,放到了姜漓手中手中:“消肿化淤。”   姜漓心中一震,下意识出口:“……也没那么娇弱。”   “拿着。”   他眼中的关切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手指微微收紧,忽而粲然一笑:“阿梨,谢王爷关心。”   他既把她当成了“她”,那她,便努力演好“她”。   能得他垂顾,并非一件坏事,虽然,是因为另外一名女子……   不过,她并不在乎。   ……   姜漓口上虽说着自己记得路,但商砚还是让王管家亲自送她回了承欢苑。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忍不住失笑出声,其实,她的阿漓,也没怎么变。   至少,在脸红这一方面。   回到书房,商砚将覆在桌上那张白纸掀开,藏在一堆墨迹中的,正是那个刻着“姜”字的银镯。   灯火通明的房间,一道叹息声自男子口中溢出。   为了不让她空欢喜一场,还得再等等。   回到承欢苑时,不过半刻功夫,玉珩也将小环安全送回了,不知是今晚月色太美还是夜风微冷,姜漓怎么都瞧着这两人气氛不大对劲。   你说好好一条道,明明可以两个人一起走,非要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隔的距离只怕都可以塞下七八个人了。   “小环姑娘,属下……安全给夫人您送回来了,夫人若是没别的吩咐,属下……这,这就走了。”玉珩说罢,不等姜漓开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离了东苑,若是姜漓没按错,这人貌似连轻功都用上了。   怎么?她的承欢苑难不成是什么龙潭虎穴么?竟这般避之不及。   再看小环,故意躲闪的眼神,分明心里有鬼啊。   姜漓本想“质问”一番,奈何小环也一反常态,率先出声:“姑娘,你猜的真没错,你说不见高公子以后,长安街那边果然出事了,那高公子带着一群人非要让郑掌柜开门做生意,要不然就抓他们去见官,还好我和……我和玉珩护卫赶到了,姑娘你不知道,玉珩护卫他就这样,‘唰唰唰’两下就把那些人全打倒了!”   小环一边说着,一边还故意比着动作,“高公子当然很生气,然后又叫来了知府,结果姑娘您猜怎么着?知府来了后,一见到我和玉珩护卫,那叫一个殷勤啊,嘘寒问暖不说,就差端茶递水了。”   “嗯,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玉珩护卫就对那知府大人说……”   “小环呐,你现在怎么句句都提玉珩护卫?”姜漓揶揄。   “哪!哪有!”小环急忙反驳,“只是……觉着……觉着姑娘说的对,他那人,的确很好使唤……”   小环微微垂下了脑袋,脸颊有些微红。   姜漓也不再逗她,认真问着:“除了你那玉珩护卫,高明望可有什么反应?”   “啊对!”小环蓦地抬起了头,“姑娘,他让我转告您,说和您之间有些误会,明日他会再次登门拜访,亲自和您说清楚的,还说,如果姑娘执意不见他,他就一直在王府外等着。”   “霍,果然无赖。”姜漓轻嗤了一声,而后又问了一下郑掌柜的情况,得知高家没有再逼迫,也就放心睡下了。   翌日一大早,如商砚所言,当真有许多人来府里拜贺,姜漓记着昨日答应商砚的事,洗漱完毕便带着尚有些迷蒙的睡眼来前厅接待客人。 第33章第33章   正感慨时,一道惊咦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晚晚?”   “哥?”高晚晚朝声音源头循去,高明望带着一脸还没好完全的伤朝她走来。   “哥,你在这里作什么?”她微微蹙眉,声音比得银铃还要悦耳动人几分。   “你呢?皇上怎么可能会允许你出宫?”高明望反问。   “七皇叔成亲,皇上特意让我出宫给七皇叔送贺礼。”   高明望半信半疑,兄妹多年,高晚晚的心思,他一眼便能猜透:“晚晚,你是不是专门为了那芸姜而来?”   想到某一种可能,高明望眉头陡然蹙起,忙上前一步,好声劝着:“晚晚,你已经诞下了太子,腹中又怀有龙嗣,除了太后,你就是熙朝最最尊贵的女子,你的地位关系着我们高家的存亡,千万,千万不要再动其他的心思了……”   “哥,你想到哪去了?"高晚晚无奈,如雪般清白的脸上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你真的……没有其他心思?”   “哥哥是不信我么?”   “……信,只是……”   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闹得太大了,依照高晚晚的固执性格,由不得他不多想啊。   “不说我了,哥哥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此作什么?”   想到这事儿,高明望便紧紧皱起了眉头。   “与你一样,为了那芸姜而来。”   他叹了口气,这会儿,他才知道何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姜漓猝不及防的闭店之举,完全打乱了高家已经步入正轨的生意,货物积压,客源流失不说,那些与高家合作多年的大客户,也纷纷跑来询问高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连带着手底下干活的人也开始惶惶不安。   一些谣言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他父亲得知此事后,将他狠训了一顿,并斥令他在三天内解决掉这个麻烦,奈何,当时芸姜的轿子已经入了衍宸王府。   纵是他们高家有皇帝做靠山,那位,也不是他高家能惹得起的人。   再加上昨晚那事,高明望知道,硬的不行,他只能来软的。   将这一切一五一十与高晚晚说出后,高明望心底愈加烦闷,倒是高晚晚听完后,一脸平静。   “哥,你冲动了,芸姜姑娘毕竟已经入了王府,你这般在外候着,会让她惹上不少流言蜚语的,于她,于衍宸王府,都不好,况且,若是被王爷知道你坏了芸姜姑娘的名声,你会惹上麻烦的。”   “晚晚,你也太看得起那芸姜了,方才我见衍宸王离去时,也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我看王爷,并不怎么在意她。”   高晚晚有一瞬的怔愣,十指不自觉握向了掌心。   “哥,不管王爷是否在意她,你在此一直赖着,实非君子所为,这样吧,这件事我会亲自与芸姜姑娘交涉的,你先回家,倘若父亲问起,便说是我的主意。”   “唉?这感情好!”高明望眼睛亮起,“好妹妹,那哥就把这事儿交给你了。”   “嗯。”高晚晚点了点头。   打发走高明望后,高晚晚这才将刚才收紧的十指松开,唇角微不可察微微上扬。   此时,眼前朱红色的大门朝两边打开,王管家从里奔出,颤抖着身子来到高晚晚面前,跪在了地上,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激动,眼眶隐约有泪花涌出。   “老……老奴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晚晚见此,感慨中又带着几分无奈,“王伯,在我面前,又何需多礼?”   “娘娘身子金贵,这个规矩,不能坏的。”   “王伯,你忘了么?”高晚晚俯身扶起王管家,笑容温和,“四年前我走的时候便说过,只要我回到王府,晚晚,就还是当初那个晚晚……”   听得这话,王管家眼中的泪水愈加奔涌肆意。   ……   几人进了王府,高晚晚便挥手让伺候的宫女退到一旁,自己则与王管家并肩而行。   路上有不少在王府伺候的老人见到高晚晚出现,一如王管家一般,眼中带有激动之色,只是碍于身份,并不能上前去攀谈,便只好朝她点头示意。   高晚晚也一一微笑回应着。   走在熟悉的路上,看着周遭与她四年前离开时一点没变的景致,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惆怅之色,转瞬即逝。   “大家都还好么?”她问。 第34章第34章   高晚晚也因这道声音朝姜漓看去。   女子全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慵懒媚态,可那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莫名让她感觉有些熟悉,蓦地,一个掩藏在脑海深处的身影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你,就是芸姜么?”   嗓音依然如往昔一般温柔,只是带着几分试探。   姜漓挑眉,算是默认。   “芸姜,贵妃娘娘在此,你怎么还不跪下?”柳盈盈在一旁斥骂着,神情好不得意。   “跪?为何要跪?王爷都说了,我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不管是谁,只要进了我这王府,都是客人,哪有主人家,向客人下跪行礼的?”姜漓继续坐在椅子上,连身子都未挪动一分,一双美眸在两人面前来回转着。   这般态度着实惹怒了柳盈盈,她脸色一沉,正要发难,高晚晚伸手拦住了她。   “盈盈,莫要冲动。”   “表嫂!”   “不碍事。”   高晚晚在柳盈盈的小臂上轻拍了两下,转而朝芸姜笑道:“芸姜姑娘,当真是个极有个性的女子,难怪能赢得七皇叔的青睐。”   姜漓但笑不语。   “表嫂,你对这个女人这般客气作什么?她就是在狐假虎威!不给她点教训,迟早有一天她会爬到你头上来的!”   想到自己在芸姜手底下吃过的亏,柳盈盈低声在高晚晚耳边劝着,她实在想不通,高晚晚堂堂一个贵妃,为何甘愿受这芸姜的气。   “晚晚,我瞧芸姜姑娘不是那般仗势欺人的人,你与她之间定有什么误会,今日不若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你们和好如何?”   柳盈盈不解蹙眉,高晚晚则朝她轻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姜漓:“芸姜姑娘,想必你也不愿为了此事让王爷忧心吧。”   她朝她款款走来,裙裾雪白,不染一丝污垢,上头绣着的轩鸟随着她跨步的动作蹁跹飞跃。   面对着高晚晚向她伸来的雪白郜腕,姜漓瞥了一眼,淡笑起身,直接略过了对方。   “你的面子,很大么?”   “芸姜!你放肆!”柳盈盈大声呵斥。   “盈盈!”高晚晚再度出声制止。   “芸姜姑娘对本宫有敌意,想来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了本宫与王爷的一些闲言碎语,同为女子,本宫自是理解的,只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姑娘不用太过介怀。”   姜漓一滞,高晚晚和商砚?他们有过关系么?她怎么没听商缙提过?   那会儿,她嫁给商缙时,高晚晚已经在府里了,并且还带着一个两岁大的儿子。   因着高晚晚和那孩子的存在,姜漓进门当天,气得差点当场悔婚,虽然最后被商缙哄骗好了,可骨子里的骄傲却不允许自己以一个妾的身份委身于他。   她本以为封后之后能与商缙做真正的夫妻,谁能想到……那男人会如此狠毒。   商缙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没错,可现在看来……   商砚,好像也有一些秘密?   果然,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姜漓心底冷笑,也就她现在对商砚并不在乎,不然,指不定要被高晚晚这几句话气成什么模样。   “表嫂,你在说什么呀?你和王爷……你和王爷怎么了?”柳盈盈陡然问出声,有些急切。   瞧,眼前不就有人开始惶惶意乱了么?   这个高晚晚,以前在商瑨府里时,她也没见她耍这么多心眼啊。   一旁的王管家听罢,脸色有些难看,忙上前插话:“娘娘,夫人,表姑娘,茶凉了,各位还是先坐下喝茶吧。”   瞧着沉默的姜漓,和紧蹙眉头的柳盈盈,高晚晚脸上笑意不减:“没怎么,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而已,盈盈不用计较。"   可听着这话的柳盈盈,眉头却蹙的更深了。   “对了,本宫今日是特意来代替皇上为七皇叔和芸姜姑娘送上贺礼的,这对凤镯,是出自……”高晚晚转移着话题,命人呈上一个精致的锦盒,盒子还没打开,话也还没说完,就见姜漓上前一步,迅速将那盒子接过扔给了一旁的小环。   就好像,那盒子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   “贵妃的好意,芸姜收下了,只是我这身子着实有些乏了,这就不留贵妃娘娘你吃饭了,可还有其他事?”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对方眼底所散发出来的冷意和桀骜让她尤为不解,本以为是当年的一些陈年旧事被对方知道,可姜漓方才的表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芸姜姑娘,对本宫的恶意就这般大么?”她压低嗓子,用仅仅只能两个人的声音说着。   “算恶意么?最多,也就是讨厌罢了……”姜漓同样压低声线,“面具戴久了,你不累么?”   高晚晚抬眼看她,正巧对上她嗤讽的眼神,压在腹上的十指紧紧攥起,勉强笑道:“芸姜姑娘可真爱开玩笑。”   “但你可知,若玩笑开大了,本宫可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你敢么?”   她轻笑:“没有王爷的命令,莫说是贵妃娘娘你,就是皇上……也不敢动我……”   她深知商缙对商砚的依赖和惧怕,也正因此,面对高晚晚,她才如此有恃无恐。   没办法,背靠大树好乘凉,就是可以这般为所欲为。   “可你只是一个妾。”   “奈何王爷喜欢。”她娇笑一声,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炫耀。   高晚晚十指攥的更紧,如春风一般和煦的嗓音再度响起:“本宫不知你用了何手段进这王府,但姑娘真的觉得,王爷喜欢是姑娘你么?”   “还是姑娘身上……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她顿了一下,才道。   “从第一眼见到姑娘,本宫便觉着姑娘像极了本宫曾经认识的一位故人,本宫想,王爷也是这般认为的。"   见卿卿如见故人。   高晚晚的话音落下,商砚那天对她说的这句话再度浮现在姜漓脑海。   她本不在乎商砚把她当成了谁,只是,高晚晚居然知道?那么,商缙也必然知道。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原来,只有她一人不知道商砚心里的那位“故人”是谁……   心底浮现出些许烦闷之感,她冷不丁轻笑一声。   “能有几分像王爷心里的那位“故人”,是我莫大的福气。”   高晚晚被噎住,恍了好一会儿,才笑出声:“难怪连陛下也说,姑娘是个妙人,你便是靠这些,才引得那些贵人拜倒在你裙下的么?”   “羡慕了?”   “本宫是贵妃,何需羡慕?”   “也仅仅只是个贵妃而已。”   她意有所指地话让得高晚晚脸色一变再变,那一直挂在脸上的柔和笑容这会儿才终于有了几道裂痕。   她诞育了太子,又得了商缙的独宠,她是京城所有女子艳羡的对象。   她是贵妃没错,可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这件事藏在她心里,如一根针,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介意。   所有人都会顾及到她的面子,不会故意拿这说事,偏生眼前的芸姜,就这么大喇喇,□□裸,说出了这个她刻意去忽视,且并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实。   她,这一辈子都成不了熙朝的国母!   ……   其实姜漓也猜不出商缙为何一直不封高晚晚为后。   难不成,是因为她?   不可能!她宁愿去信母猪上树,也不信商缙会为她作出这事。   但不管如何,至少这事儿能让高晚晚心里不痛快。   她不痛快,那她就痛快了。   “姑娘好生狂妄。”高晚晚浅笑,可凝着姜漓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凌厉,“你可以对本宫无礼,但在太后面前,还望姑娘收敛一些。”   “太后?”   “是。”高晚晚唇角勾起,“太后命本宫,“请”姑娘进宫走一趟。”   ……   “请”还是“劫”,至少从结果上看,是没什么区别的。   总归都要去,姜漓自然会选择一个让自己舒服的方式,其实她也好奇,那位她曾经的婆婆,这回又会寻她的什么麻烦……   看来衍宸王府的小妾,也不好当啊。   她默叹一声。 第35章第35章   出了府门,姜漓目光往周围打量了一圈。   “寻我兄长么?”高晚晚说,带着几分凌厉,全然没了一开始的温婉贤淑。   “他已经将那事全权交予本宫解决了,芸姜姑娘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愿意将那几间铺子归还,直接与本宫说便是,不用故意耍我兄长。”   哎……高家的人,果然没什么耐心啊。   “谁惹的麻烦就让谁自己来求我。”姜漓收回视线,转身看向高晚晚。   “求你?”   “不是你说的,什么条件都可以?”   “他是本宫的兄长。”高晚晚蹙眉。   “那又如何?”   姜漓毫不在意的声音继续响起,同时已经率先一步上了自己出宫时的那辆马车了。   是啊,她连她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高明望?   罢了,这破事儿,还是让高明望自己去解决吧,高晚晚吐出一口浊气,抬眼给随身的一个太监递了个眼色。   太监心领神会,脱离队伍,独自离开。   因着是进宫去见太后,柳盈盈又再三要求,高晚晚便只好也将她带上了。   车上,柳盈盈心里还记挂着高晚晚方才在府里说的话,有好几次想追问,却每每都被高晚晚岔开话题。   姜漓则把这当成笑话看,时不时还轻笑出声。   到了宫门口,高晚晚需要去换宫装,两人便在太监的带领下往寿安宫的方向行去。   路上,柳盈盈终于憋不住,问姜漓:“芸姜,刚才在马车上你笑什么?”   “好笑,为什么不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王爷和……和贵妃娘娘的事情?”   “想啊,但是,我会自己去问王爷。”姜漓睨了她一眼,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加快步伐往前行走。   留得柳盈盈在后边咬着牙,一脸不忿,“得意什么!”   到了寿安宫,柳盈盈要抬脚进去,姜漓却唤住了其中一个引路的太监,从手上脱下了个玉镯塞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太监便灿烂着一张脸高高兴兴离去了。   柳盈盈见着,冷哼了一声:“收买人心么?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姜漓笑笑没说话,与柳盈盈一同踏进了寿安宫,迎面便见一个老妇人朝两人走来。   “太后吩咐,现在不方便见客,还请姑娘你在外面等候片刻,待太后传你进去,你再进去。”   说话的是柳氏身边的贴身易嬷嬷,她拦下了姜漓,这话显然是针对她一人说的,见着这一幕的柳盈盈,则一脸得意踏进了寿安宫。   “她进去,太后就方便了?”姜漓看了眼柳盈盈。   嬷嬷头也没回,高昂着头,“柳小姐是太后的侄女,自然与旁人不同。”   呵,姜漓轻嗤一声,这柳氏的手段,这么久了,还当真没变过。   “行,既然太后说候着,那就候着吧。”   不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么?当初姜漓第一次给她请安时,愣是在门口晒了足足半日才见着她老人家一面。   现在她可没那么傻了,抬起手挡了下灼人的日头,姜漓目光向四周寻去,最后落定在树荫下的一个石桌上。   走过去,敛下了裙角,在易嬷嬷不解地目光中惬意地坐了下去,嘴上还吩咐着:“那个……嬷嬷,对,说的就是嬷嬷你,可否给我上壶茶来?”   易嬷嬷眉头蹙起,走过去,大声吼道:“胡闹!太后殿前,岂容你无礼?”   “无礼?”   “芸姜哪里无礼了?芸姜不是谨遵太后的吩咐,在此等太后宣召么?倒是嬷嬷你,太后殿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也不怕扰了太后安宁?”   易嬷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看了眼四周,确有不少宫人因着她方才的话语声朝她这边看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太后说让你在外候着,没让你在这悠闲坐着!”   “可太后也没说让我站那候着呀?”姜漓笑盈盈反驳,“嬷嬷,你想想,太后这般宽宥仁慈,怎么可能忍心让我一个柔弱的姑娘家站在大太阳底下等候呢?”   “太后……太后她……”   易嬷嬷一时陷入了两难,姜漓话说在前头,若她非要让对方站到太阳底下候着,岂不是说太后不仁慈了?况且,太后也的确没说明,是要姜漓站着等,还是坐着等……   “太后什么?太后她老人家肯定是体恤我刚进府,不懂宫里规矩,吩咐你们好生“照顾”我,是不是?”   易嬷嬷也不好说“不是”,只将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姑娘爱坐在这等,便坐在这等吧。”   易嬷嬷没办法,只好当作没看到。   “哎,嬷嬷留步。”姜漓的声音再度从身后响起,“我要的茶水,嬷嬷还没给我上呢~”   声音又娇又媚。   对于易嬷嬷这种久居深宫,恪礼守教的老人来说,这声音一听就知是个不守规矩的,当下对姜漓的印象又坏了几分。   熙朝对女子的要求无非是温婉贤德,相夫教子,最重要的是,能遵三从四德,恪守本分。   稍稍身段妖娆出挑些的,如那之前的姜皇后,太后便一直不喜她,背后还偷偷同她议论过,说看着就像“不安分的狐媚子”。   而眼前的这个芸姜,似乎比那姜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易嬷嬷不耐烦地转过身,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   “知道了,姑娘稍等片刻……”   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几个字眼。   ……   待得高晚晚整理好着装来到寿安宫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画面。   姜漓正悠闲地坐在一旁乘凉喝茶,身旁伺候的宫女正将手中食案上的糕点放到石桌上。   一旁的易嬷嬷,脸色都黑成锅底了。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易嬷嬷给躬身给高晚晚请了个安,这才说道:“回娘娘话,太后吩咐,要让这姑娘在殿外等侯两个时辰……” 第36章第36章   高晚晚笑了一声,柔柔对柳氏拜了下去:“回太后,芸姜姑娘与我兄长有一些利益往来,兄长曾送了几间铺子给芸姜姑娘打理,考虑到芸姜姑娘已经进了王府,日后来往未免落人闲话,这才想用其他的珠宝银两将那铺子给换回来。”   柳氏的眉头蹙的更深,“芸姜,可有此事?”   “贵妃说的没错,贵妃的兄长的确送了我几间铺子,不过,不是打理,是完完全全赠予芸姜,属于芸姜个人的财产,哪有换回去一说?”   “不换回去,买也行,只要姑娘愿意出手。”   “不卖。”   “这……”高晚晚欲言又止,“姑娘不换也不卖,难不成,姑娘是要亲自打理铺子,开门做生意么?”   不待姜漓回答,柳氏倒率先绷不住了。   “胡闹!一个后院的妇人,打理什么铺子,这样,正好哀家在场,你便将那铺子还了那高家兄长去,最好也别与他见面了,就让高贵妃帮你代还,以免遭人话柄。”   她对芸姜说着,又瞅了眼高晚晚,“你若还要些什么补偿,高贵妃,不会亏待你的。”   高晚晚附和:“太后说的极是,芸姜姑娘,你既已入了七皇叔的府邸,便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抛头露面,肆意妄为了,更别说……打理铺子,开门做生意这些男人做的事了,若是一不小心,惹上什么闲言碎语,连累到七皇叔的名声,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是了,高贵妃说的极对,以你的身份,在老七身边当个妾已是高攀,往后,你就该恪守本分,好好为王爷考虑才是。”   柳氏的话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高晚晚顺势从头上抽出一根簪子,“芸姜姑娘,这根玉簪乃是用血玉制成,有价无市,本宫便用这根簪子与你交换,如何?   姜漓冷笑一声,十指却悄然握紧。   见姜漓没什么反应,高晚晚继续说着:“芸姜姑娘可是嫌不够?”   “收了这簪子,快些回去吧。”柳氏继续施压。   “不,太后,请恕芸姜无礼了,这桩交易,芸姜不能答应。”   柳是一听,径直站起身,声音大了几分,“什么?不答应?那你是想作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   “有何不可?”   “自然不可!妇人便该守三从四德,你这般在外出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有那已故的先皇后姜氏在前,柳氏对这类妖娆勾人又爱“拈花惹草”的女子,并没什么好感,刚才见姜漓谈吐有度,又知轻重,这才稍稍转变了下态度。   哪里能想到,这女子背地里还干着这等“勾当”。   “三从四德?太后啊,我从天道,从地理,从人情,执礼,守义,奉廉,知耻,哪里不守三从四德了?”姜漓大剌剌说着,“太后若是有闲心管教我一个王府小妾怎么去守三从四德,不若好生教养下贵妃娘娘,莫再让她到处宣扬着自己和王爷的一些“过去”了。”   “大胆!”高晚晚脸色一变,怒斥一声,“本宫的名声,岂容你三言两语能诋毁的?”   “怎么就是诋毁了?我说的可句句属实,表姑娘,方才你在王府里,不也听了个真切么?”姜漓目光投向柳盈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她算是看明白了,既然高晚晚非要给她寻不痛快,正好,大家一起不痛快,她总不能吃亏不是?   她不过是个王府小妾,名声坏了又如何?无非就是被太后教训一顿,即便是天塌了,还有商砚顶着呢。   高晚晚可就不一样了,当朝贵妃,太子生母,真正上了皇室宗谱的儿媳,天下人都看着呢!哪能允许得有一点瑕疵?   在几人的逼视下,柳盈盈都快将手中的帕子绞烂了。   柳氏更是冷声发问:“盈盈,你说,可有此事?”   可那眼神,却冷冷地看着高晚晚,好似一把利剑。   “我……我……”   柳盈盈踯躅着,一会儿看看高晚晚,一会儿又看看姜漓。   她自是不想高晚晚与商砚有什么瓜葛,可她更不愿见到姜漓那得意的模样。   再者,高晚晚已经是贵妃了,便是她与商砚真有什么,也是过去的事了。   柳盈盈定了定心神,朝柳氏说道,“回太后的话,绝无此事,娘娘今日进王府,并未作任何越矩之事。”   柳氏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回头狠狠瞪了姜漓一眼。   姜漓则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表姑娘,怎么就这点出息。   “污蔑贵妃,狂妄至极,又满口歪理邪说,芸姜,你可知罪!”柳氏猛地一拍桌子,脸上蕴满了怒气。   “芸姜,何罪之有?”姜漓反问。   “呵!”柳氏被气笑了,“好生嚣张!今日哀家便替老七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来人!掌嘴!”   随着柳氏的话音落下,便有几个侍卫上前,欲要将姜漓拿下。   姜漓眉梢一跳,正思索着对策,刚要开口,一道清冷散发着寒意的声音却比她更先出声。   “住手!”   商砚不知何时出现,径直来到了姜漓身旁,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察看着,眼里的担忧不加掩饰。   “没事?”   姜漓终于放下心来,全身上下宛若没骨头似的,懒懒地往商砚身上贴去:“王爷若来得再晚些,妾身恐怕就有事了。”   不过,总算赶到了,也不枉费她收买那小太监,失去的那心爱的镯子了。   两人耳鬓厮磨间,高晚晚下意识别开了目光,柳盈盈咬着下唇,双目充血,又开始偷偷地在底下绞着手里的帕子。   柳氏则轻咳了两下,提醒着商砚注意影响。   商砚这才将怀中佳人扶起,将其护在了身后。   “太后,阿漓第一次进宫,不知宫里规矩,若是有什么冒犯了太后,还请太后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阿漓……   他,居然叫她阿漓,高晚晚手一震,蓦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姜漓。   “老七啊……”柳氏叹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商砚会这般护着一个女子。   “你这妾室,着实不懂规矩了些,你啊,该好生教教她规矩才是。”   “知道了。”   商砚睨了身后的姜漓,应道,“若是太后没有其他什么事,本王便带阿漓回家了。”   “等一下。”柳氏抬起手,“倒尚有一件事亟待解决,高贵妃,便由你说吧。”   此刻的高晚晚思绪涌动,根本没注意到柳氏说了什么,直到对方又唤了好几声,这才拉回了她的思绪。   “臣妾在,太后有什么吩咐么?”   “高贵妃,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是累了?”   “不累。”   “不累就好,正好你七皇叔也在,你便将刚才说的事说出来吧。”   高晚晚扯着嘴角干笑了一下,垂头:“是……”   等高晚晚将所有事情说出后,又劝了几句,无非就是,为七皇叔的名声考虑什么的。   但商砚却看向姜漓,只因她在高晚晚开始说话时,便一直用手指揪着他的袖子,一双潋滟水眸,布满了幽怨……   “老七啊,既是后宅妇人,便不该随意抛头露面,于你的名声也不好。”   “太后有所不知,关于那几间铺子,在阿漓与本王成婚当日,便已告知本王,让本王帮着她打理,本王想,既是别人亲手赠予阿漓的,万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也就答应了。”   “哦?是老七你在打理?”柳氏恍然,无奈看向芸姜,语气柔软下来,“你这丫头,怎地不早说?”   “她是怕给本王添麻烦。”   商砚代姜漓回答着。   有人给搭好了台阶,找好了理由,姜漓没道理拒绝,轻点了点,说了声“是”。   “既然这样,那哀家也就不便说什么了,老七你好生寻个人打理便是,说到底,这事还是高贵妃你兄长先惹出来的,也没人逼着他将那铺子送出去不是?皇上日理万机,你便不要再拿你高家的那些事去烦扰她了,明白么?”   后半句话,俨然朝着高晚晚说的。   “知道了,是晚晚的错……”   高晚晚垂首,十指却倏然紧握。   “好了,既然已经没什么事,老七,你便带着她回去吧。”柳氏舒出一口气,想了一下,又道,“过些日子,哀家的生辰宴,你便也带着她进宫吧。”   “姑母?”一直站在柳氏身后的柳盈盈不满,“她的身份怎么可以赴宴……”   她,只是个妾啊。   “此事,就这么决定。”柳氏出声。   商砚没说话,反倒是悄悄在姜漓耳边问着:“阿漓的意思呢?”   姜漓心思微转,忽而说道,“太后,您今年的生辰眼,不如交给衍宸王府来办如何?”   “衍宸王府?”   “是啊,王爷说,太后待他亲厚,您的生辰,他也该出分力才是,是吧?王爷?”   姜漓贴上商砚,继续在底下用手指拽住了他的袖子,眼神带着“恳切”和“拜托”。   商砚虽不解,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应下了。   柳氏怎么地也不会去拂商砚的面子,反倒是觉得有些宽慰,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   姜漓跟着商砚出了寿安宫,刚到门口,却见商砚陡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商砚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着实让得姜漓有些惊讶,抬头去看,却发现男子看向前方,面色严肃,眸底一片冷然。   姜漓微微蹙眉,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却见一穿着明黄龙袍的男子正优雅从撵上下来。   姜漓瞳孔一缩,血气上涌,冷汗从背后冒出。   商缙! 第37章第37章   过往的一幕幕场景在姜漓脑海中回放,他是如何救她于陷阱之中,他又是如何哄骗于她,他如何向她承诺保证,他又如何狠绝地朝她身上丢下一道姜家满门抄斩的圣旨……   他将她打入冷宫,他又亲手赐她毒酒……   他命人将她的尸首扔去了乱葬岗,他对天下人撒谎称自己是畏罪自杀!   他将她姜家的财产占为己有,他让姜家背上了这一生都难以洗脱的罪名!   她的真心被他辜负,她的骄傲和自尊被他踩在脚底践踏!   她的家人,她的一切,都因他而陨灭消亡!   纵是每天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可当她真正看到他时,那些深藏于骨血里的恨意便悄然涌出,露出了獠牙。   她恨不得……   现在就上前一剑劈穿他的脑袋!贯穿他的心胸!亲手挖出他的那颗心。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的心肠,究竟是不是黑的!   商砚仔细观察着姜漓,皱着眉将她颤抖着的手握地更紧了些。   “阿漓,我在。”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声音不大,却恍如一缕清泉,不经意地慢慢将姜漓心头那股带着憎恶的怒火悄然压下。   姜漓深深地看了一眼商砚,这一瞬间,她恍惚觉得,商砚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但理智却告诉她。   商砚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以前,他甚至和她都没完整地说过十句话,他又怎么可能会在意她这个“自缢而亡”的弃后呢?   握紧的双拳缓缓松开,身子也不再继续打着寒颤,手腕轻轻挣脱了几下,故意埋怨着:“王爷,你弄疼我了。”   闻言,商砚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而姜漓也趁此机会,将手腕抽出,自顾自用另一只手揉着。   商砚眼角浮现出细微地几许失落神色。   “皇上怎么来了?”   他正视着商缙,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冷漠。   “七皇叔。”商缙微微欠身,只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显然,方才在明华殿中,他和商砚的彼此试探,并没什么好结果。   “方才见七皇叔急匆匆往寿安宫这边赶,朕以为太后出了什么事,便也跟过来瞧瞧。”商缙解释,同时目光扫向了商砚身旁的姜漓。   “这位……莫不是就是闹得满城风雨的芸姜姑娘?”   “是啊。”姜漓整理好心情又露出了她一贯的娇媚风情,盈盈朝商缙弯下了腰,“妾身……参见皇上。”   因着是春日,她穿的并不多,再加之身段本就妖娆,侧下身时,恰好露出了她迷人的身体曲线,商缙微怔,竟一下忘记让姜漓起身。   “起……起来吧。”商缙有些不自在地说着。   姜漓嘴角勾起,眉间掠过一抹冷意,起身时,故意用脚踩住了自己的裙裾。   “唉……”姜漓轻呼一声,顺势往前方……商缙的怀里扑去。   商缙条件反射伸出双手去扶姜漓的肩膀,女子自带的体香幽幽盈入鼻腔,掌心处的柔软和温暖让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啊!”姜漓惊叫一声,犹如受惊了的白兔,慌忙推开了商缙,躲到了商砚背后,一双媚眼,含羞带怯,隐隐还藏着几分委屈。   “王爷……妾身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剪水秋眸慢慢凝上一层雾气,任谁见了,也不好意思再去责问。   商砚踏前一步,冷冷地目光放在了商缙身上。   “七皇叔……朕方才是……”   商缙紧皱着眉头,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是这女子自己摔到他怀里的么? 第38章第38章   高明望忽然出现,当街拦车在她的意料之外。   瞧着车窗外高明望那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姜漓更是烦闷。   今日出门难道是没看黄历么?   净是这高家人给她寻麻烦。   由着刚才高晚晚的解释,看见这高明望,商砚也知晓是因为何事,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姜漓已经打开了车门,拽着裙角,跳下了马车。   “原来是高公子啊,瞧这气冲冲的,可是谁惹着你了?”   高明望本以为将此事交给高晚晚便万无一失,谁知小太监突然跑来赌庄告诉她,高晚晚没法解决这事儿,还要他自己亲自去求姜漓。   又恰好他手气不顺,将身上几万两银子输了个精光,烦闷之下,便直接堵在了从皇宫回衍宸王府的半道上,他故意不在王府门口等,就怕遇见衍宸王。   都说山高皇帝远,他便不信自己教训了一个小小的妾室,衍宸王还能与他动真格的,便是衍宸王真要寻他的麻烦,大不了被责罚一顿,总不能要了他的命。   都说,人在冲动之下会做错事,可今日的高明望,显然没考虑到这一点。   “芸姜,我也不与你废话,那几间铺子,你必须得还给我!”   “还?高公子,你在开玩笑么?那是我的东西,为何要给你?”   这些产业,本就属于她姜家所有。   “那是你从我这里骗过去的!”   “胡说!”姜漓“委屈”极了,“分明是你自己主动慷慨相赠的,怎能说是我骗呢?”   “贱人!无耻!”高明望铁青着一张脸,“老子就豁出去了!那商契你今日交也得交,不得也得交!”   说着,就要去抓芸姜的胳膊,指尖刚碰到姜漓的衣袖,一道寒光闪过,随着一声惨叫,血腥之气瞬间蔓延开来。   一个三寸长的食指被利刃削飞,滚至角落,恰好被经过的一只赖皮狗给叼走吞下了肚。   玉珩收好刀,平静地退到了一旁。   姜漓抽了抽嘴角,心道,这玉珩下手够狠的呀。   “我……我的手……我的手指……你……你们……”   高明望看着自己蓦地消失的食指,看了眼玉珩,又看了眼芸姜。   痛楚已经让他嘴唇变得苍白,脑子变得混乱,不断有血柱从他手上倾泻而下,眼前画面也逐渐变得模糊。   他,是不是要死了?   “贱女人……我跟你拼了!”   高明望瞳孔中布满了红血丝,绝望之际,举着自己的血手猛地朝姜漓扑了过去。   姜漓不想染上污秽,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赫然出现一人,商砚轻而易举擒住高明望的手腕,稍稍用力,便使得高明望跪倒在地,全身痉挛颤抖。   “怎么?那只折了的断手还没好利落,这只也不想要了?”   轻飘飘地声音自商砚口中传出,高明望脸上血色顿失,颤着声音,瞳孔是尽是惧怕,恍若见到了来自深渊的恶魔。   “衍……衍……宸王……”   商砚冷笑,手上再度用力,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又是一阵惨叫,只见那高明望的手掌心,硬生生被商砚扭到了手背的位置。   ……   热闹的大街上,一个只有九个手指的男人晕倒在血泊里,半人高的马车轮子,正从血泊中滚过去。   车上,商砚正随意用一张白帕子将染上鲜血的指节一根根拭净,而姜漓,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嚯,看来眼前这位,才是真正心狠手辣的主儿啊。   姜漓咽了咽口水,回想着方才商砚拧断高明望手掌的场景,极其庆幸自己生得有几分像那位“阿梨姑娘”,不然,商砚哪能对她这般包容?   恐怕小命都不知道丢了几次。   见姜漓打了个冷颤,商砚忽地停下了动作,小心问着:“阿漓,吓着你了?”   “没有。”   姜漓忙摆着手,一年前,她兴许还会被吓到,现在,可不一样了。   她明白,有些时候,刀子确实要比用嘴解决问题更加方便快捷。   她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到自己有可能的下场,有些害怕而已。   ……   “王爷,妾身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王爷,虽然都说您和皇上叔侄情深,但俗话说的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您手握重权,皇上必定心生忌惮,那高家,是高贵妃的娘家,您现在又对那高明望做了那事,只怕,皇上会对王爷心生不满呐。”   不满么?想到两人之前在明华殿里的谈话,商砚嗤笑一声,扔掉了手中带血的帕子,抬头看着姜漓。   “这不是阿漓你该操心的事情。”   “可是妾身,不想看到王爷出事。”   “比起这个,本王倒更希望阿漓操心一下另外一件事。”   “何事?”   “比如说,如何偿还本王的人情。”   “人情?”   商砚点了点头,从寿安宫替姜漓解围开始,又到刚才为她助势,她,可不就欠着他一个大大的人情么?   “王爷,咱们夫妻俩,有必要算得那么清楚么?”姜漓娇嗔道。   从来只有别人欠她人情的份,哪有她还别人人情的时候。   “不是阿漓自己方才说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   姜漓脸上表情有些僵硬,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见此计不行,姜漓又准备贴上去,“王爷,您知道么?妾身可从来不会主动挽一个男子的手,更不会主动贴着男子的肩膀,但是这些妾身可都为王爷您做了,所以这人情……”   话还没说完,商砚忽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没染上鲜血的手,中指与食指并拢,指腹轻轻压在了姜漓的眉心上,不让她的脑袋靠上自己的肩。   姜漓愕住,不知商砚要做些什么。   他将她歪斜的脑袋重新扶正,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姜漓甚至可以透过他的眼眸,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又在她眉心处用手指轻点了一下,语声极其认真:“不许敷衍。”   唉?   姜漓愣了足足好一会儿,直到马车到了王府,商砚已经率先下车了,姜漓却还呆坐在马车里,右手不经意抚上了自己的眉心,指腹在方才商砚指尖触碰的地方来回摩挲了两下……   这人,怎么可以做到前一瞬刚用手指捏碎一个人的腕骨,后一瞬,又这般温柔的戳她额头的……   她转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怎么有些烫…… 第39章第39章   承欢苑中,小环瞧着一直看着窗外发呆,时不时还伸手摸着眉心的姜漓,终于是沉不住气,上前用手掌在对方面前挥了两下,试图引起注意。   “别挥了,我看得见。”   “哦……”小环讷讷地收回手,可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这窗外的风景,无非就是些花花草草,有那么好看么?   “小环。”姜漓忽然唤了一声。   “是!”   “过来。”姜漓招了招手。   “姑娘?可是累了?小环帮您捏捏肩。”   “不用不用,你坐下,坐我旁边来。”   姜漓将小环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待能与她平视时,忽而伸出了两根手指,在小环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一脸期待地看着小环的反应。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感觉?”小环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不解地看向姜漓,“应该要有什么感觉么?”   不就是被姑娘的手指点了一下,又不痛,能有什么感觉?   “没有那种,酥酥的,麻麻的感觉么?”   小环摇了摇头。   姜漓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又拉起小环,跟她换了个位置。   “这样,现在你用手指戳我一下。”她比了比自己的脑门,“就跟我刚才一样。”   小环心中疑惑更深,但还是乖乖乖地伸出了两根手指,轻轻靠在了姜漓的眉心部位。   “姑娘,这样可以么?”   姜漓:“……”   难不成那商砚的手指是施了法不成?   “姑娘,姑娘?”   见姜漓又在愣神,小环又唤了两声,忧心道,“姑娘,从王爷回府后,你就变的好生奇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她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姜漓的脸颊,倒是有些微发烫,定是受了凉了。   “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大夫。”   “小环。”姜漓蓦地拉住了小环的衣袖,问得认真,“你会做饭么?”   “啊?”   “你教我做饭吧?”   “啊??”   “不行,做饭太麻烦了,你还是教我做一道简单方便的甜点吧。”   “啊……”   ……   小厨房里,在小环兢兢业业的指导下,姜漓终于历经艰难险阻,耗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成了一道被小环勉强称为可以入口的花生酪。   “姑娘,您要吃这个,直接吩咐小环给您做就好了,何必自己动手。”   小环一边说,一边用帕子将姜漓脸上不小心沾上的花生衣擦掉。   “我才不吃。”姜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嘴角漾起一抹妩媚笑意,“这是送给王爷吃的。”   换了身衣裳,梳洗沐浴后,姜漓便提着食盒兴冲冲往商砚院里赶了。   因着商砚特意说过,姜漓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这一次,没人敢不长眼地拦住她的去路,便是那王管家,瞧着姜漓的身影进了商砚的书房,也只当没看见。   渐入黄昏,澄黄色的余晖从房间的西北角射入,映照着外头婆娑的树影,落下一地的斑驳。   影影绰绰,时隐时现。   “啪。”姜漓重重将食盒放在了桌上,试图引起商砚注意,奈何伏在案上的人,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双脚踏过斑驳的树影上,手肘撑在案上,身子向前倾,直接将商砚顶上所剩不多的日光挡了大半。   “王爷~忙什么呐~”   女子呵气如兰,软媚的声音随着吐出的温热气息拂来。   他稍稍抬了下眼,夕阳的余晖正照在她的半边侧脸上,晶亮的眸子如水晶一般澄澈,脸上的面纱随着她前倾的动作露了几分空隙,恰好能从中看到女子莹白如玉的侧颈。   商砚轻抬起手,两根手指再度压在了姜漓的脑门上。   姜漓身子一僵,之前在马车上同样的酥麻感觉再次传遍全身。   “挡光了。”商砚说。   一句话,那奇怪的感觉便如退潮的海水,迅速从姜漓身上散去。   她面色有些发红,只不过……是尴尬的。   不待商砚用劲,她便自己站直了身子,语气也不如方才那么友善。   “王爷公务繁忙,那妾身就不打扰了,这就走了。”   说着,还真又重新提起食盒,抬脚欲要离开。   “阿漓……”商砚合上了桌上的图纸,声音有些无奈。   其实从她推开门时,他便注意到了,只是,他更想让她主动一些。   当然了,也不能太过。   姜漓得意地扬起一个笑容,又放下了食盒,“既然王爷想让妾身留下,那妾身就勉为其难的留下吧。” 第40章第40章   这一幕对刚进门的柳盈盈,冲击可想而知有多大,特别是,在看到姜漓故意朝她得意扬眉时,心中妒火泛滥,忍不住朝姜漓吼了一声:“芸姜!大庭广众之下,你在作什么?”   “作什么?”姜漓反问,“表姑娘没看到么?自然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你……你简直……简直……”   不要脸三个字,柳盈盈憋了许久,终是顾及到商砚在此,没敢说出声,只咬着雅纯,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眸委屈巴巴地看着商砚。   希冀他能做些什么。   商砚叹了口气,看了姜漓一眼,倒没有主动掰开她的手,反倒是怕她踮着足尖站不稳,用手托住了她的腰。   “阿漓,可以了。”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不行,妾身脚扭了走不动路了。”   “当真扭了?”   对上他揶揄的双眸,姜漓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   “嗯!扭了。”   他都没有拆穿她,她自然顺杆往上爬,商砚的底线,似乎比她想的要高些。   “这样啊……”商砚沉吟一声,“既然扭了,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不行!妾身是王爷的人,只能和王爷亲近。”姜漓一边说,一边收紧了自己手臂,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对方胸膛上,“难道王爷舍得让王管家或者是旁的人,背着或抱着妾身回去么?”   “芸姜,你不要得寸进尺,耽误王爷正事!”   柳盈盈终是没忍住,插了一句,细看之下,下唇都快被她咬出血了。   “王爷~”   姜漓不管不顾,继续朝商砚撒娇。   “玉琚。”   商砚无奈,朝门外唤了一声,一个冷若冰霜,身着护卫服的姑娘出现,朝商砚抱拳行礼。   姜漓眉梢微挑,她进来时,门外明明空无一人。   怎么这商砚身边的人都神出鬼没的……   “送夫人回去。”商砚说。   “是。”   名为玉琚的姑娘上前,对着姜漓行礼,冷声问着:“夫人,您要属下抱着您,还是背着您?还是扛着您?”   扛?她又不是麻袋……   见此,柳盈盈掩面侧笑,脸上幽怨一扫而光。   姜漓朝柳盈盈看去,不屑地嗤了一声,又深深地看了商砚一眼,这才十分不情愿地慢慢收回了手。   “不用了,妾身没事,可以自己走回去。”   “方才还说脚扭到了,现在怎么又能走了?芸姜,你可真会演戏啊。”柳盈盈故意嘲讽。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表姑娘难道就这么希望我受伤,走不了路么?”   柳盈盈心情好,此时也不想与姜漓计较,争着口舌之快,冷哼一声,旋即便将全部目光放在了商砚身上,那灼人的情意,实在刺人眼球。   “王爷,妾身走了,不打扰您和未来的王妃恩恩爱爱了。”说这话时,她特意将“恩恩爱爱”四个字咬得极重。   商砚怎么就看不明白呢,比起她,柳盈盈才是最能将他清白坏掉的那人……   不甘心。   回承欢苑的路上,姜漓越想越觉着不痛快,正想寻个人说话,回头一看,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夜风拂动树梢的“娑娑”声响。   她忘了……来寻商砚时,她没让小环跟着。   “这叔侄俩,都是一丘之貉!”   姜漓骂了一声,一气之下,随意往前踢了一脚,谁知黑暗中一时没看清,一脚踢到了石板上。   从脚尖处传来酸涩感惹得姜漓条件反射弯下了身子,慢慢地蹲在了地上,几滴眼泪从眼眶跃出。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   疼啊……   她这算是自作自受么?   黑暗中,姜漓想到了自己方才撒的谎……   这下好了,她是真的没法走路了。   可距离承欢苑,还有好一段路,小环也不在身边,她更不想随便唤个下人来搀着自己,指不定,明儿这狼狈的事儿就传到了柳盈盈的耳朵里。   她可不想让柳盈盈看笑话。   “该死的商砚……”   她低声咒骂了一声,将这一切缘由怪罪在了商砚身上。   她撑着地板站起身,做好了一瘸一拐蹦回承欢苑的打算。   “心里藏着个故人,府里养着个表姑娘,还和那高晚晚不清不楚,男人啊,当真没一个好东西……”   她一边咒骂着,一边一瘸一拐地往承欢苑赶,骂到气愤时,又忍不住抬脚想去踢石子,好在理智战胜了情绪,这才没让旧伤添新伤。   “商砚,你这个……啊——”   “混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姜漓的身子便被打横抱起,借着月色,她清晰地看到了商砚嘴角挂着的笑意。   “阿漓一个人嘀咕些什么呢?”   姜漓鼓起了腮帮子,反问着:“表姑娘走了?”   “走了。”   “我就知道,王爷只有没事的时候才会想起妾身。”   “阿漓可是吃醋了?”   “我才没……”姜漓下意识要出口,仔细想了想,唇角转而扬起一个撩人笑容,故意问着,“那……王爷心里的那个阿梨姑娘,会吃醋么?”   “我希望她会。”   商砚认真说着,凝眸望向姜漓,脸上笑意愈加柔和,如那冬雪融化,春风拂岸……   漂亮的眼睛眨了两下,鸦青色的长睫微微下垂,被他紧紧注视着的这一瞬间,姜漓忽然感觉,商砚看的不是与她相貌有几分相似的那位“故人”。   他看的,就是自己。   月色倒影在湖面上,两人的身影在水中紧紧交缠着,一阵清风拂过,湖面荡起了涟漪,月色被抖散,唯有那   不自在躲过商砚的眼神,姜漓嘴里嘟囔着,“那……要不,妾身也……也吃个醋?”   “……” 第41章第41章   按理说,自己的儿子被人拧断了手,成了个残废,做父亲的就算没法为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至少不可能会像现在这般。   带着厚礼,笑呵呵地来向她赔罪吧……   不是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么?   姜漓笑着回应,目光多打量了眼前这位高家老大爷高守财,这才坐到了主位上,吩咐王管家上茶。   “夫人,孽子昨日发了失心疯,不小心惹恼了夫人和王爷,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才是。”   正在喝茶的姜漓差点没忍住“噗呲”笑出声。   失心疯,亏得这高守财想得出来。   “高老爷,其他废话咱们也就不多讲了,你是为了长安街上的那几家铺子来的吧。”   “夫人聪慧。”   “难道高贵妃没有告诉你,那几家铺子,我已经交给王爷了么?”   姜漓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铺子,可以,找商砚要。   但是,借高守财十个胆,他也不敢去向衍宸王讨啊。   也正是因着昨日高晚晚派人送信回高府,他才知,这事儿已经牵扯上了衍宸王,他这才备上厚礼,借着赔罪的名头,来与姜漓做一些“交换。”   “夫人,您也是明白人,您今日肯见我,不就说明这事情还有得商量么,只要您愿意将那几家铺子还给老夫,夫人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高守财依旧笑呵呵地,显然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这样啊……”姜漓拿着茶盖拂了两下,状似思量。   “听说你们高家在一年前得到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产业,我很感兴趣,不若,就将那些给我吧。”   高守财脸色一怔,旋即笑道,“夫人说笑了,我们高家做生意,向来都是规矩本分的,哪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产业。”   “姑娘手中的铺子,按现在价钱出手,最多也就是每间十万两白银,高某愿以二倍的价格将铺子从夫人手中购回。”   为了体现自己的真诚,高守财当即便拿出了一叠印着大数额的银票,谦逊地呈到了姜漓面前。   高守财打听过,姜漓只是个比较受欢迎的艺娘,虽说现在进了衍宸王府当妾,但这些银子,估计她一辈子都没见过。   平白得个百万两银子,他觉着,这位芸姜姑娘可赚大了。   然而,姜漓却连眼神都没给一个,淡淡出声,“我这人不喜欢银子。”   “不喜欢银子?”高守财瞪大眼睛,不可能啊,他收买的几个群芳阁的艺娘说,这位芸姜姑娘,最喜欢的便是银子了。   “我说过,我只要你们高家一年前得到的那笔产业。”   姜漓正了正神色,高守财这才感觉,眼前女子,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上扬的嘴角这才缓缓耷拉下来。   “夫人有点狮子大开口啊……”   “高老爷,怎么说呢,那些产业,本就是你们高家意外得到了,现在失去了,也影响不了你们高家原本的产业不是么?为何不肯给我。”   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懂得内里乾坤。   高守财心中冷笑两声,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出不满,思索片刻,似是作了什么决定,握紧拳头站起了身。   “高某这次是带着诚意来的,既然夫人实在不愿意交换,那便算了,那几间铺子,便送给夫人了。”   话罢,便转身要走。   待得已经走到院子了,身后女子才幽幽叹了口气。   “唉,高老爷不愧是生意上的老手啊,你赢了,便由你吧。”   “夫人可愿意交换了?”   “换,只是我不要这些银子,我要你们高家在城东的那家染织纺。”   “染织纺?”   姜漓点了点头,“据我所知,高家在京城内,共有四间染织纺,东南西北各一间,我要的不过只是其中一间,高老爷,这不算为难你吧。”   “这……”   高守财有些犹豫,姜漓说的对,四间染坊去掉一间,并不妨碍他高家的基本运作,甚至于还没有长安街铺子尽数关门来的影响大。   只是……他好奇,芸姜一个妇道人家,要染织纺作什么?还偏要他们高家手中的染织纺。   “夫人,高某能冒昧问下原因么?”   “原因啊,原因就是……”姜漓抿了口茶,酥软的嗓音从喉中溢出。   “我乐意。”   ……   好吧,果真如那些人说,群芳阁的芸姜,是个率性而为之人。   高守财眉头舒展开来,两人达成了共识,姜漓很是爽快地将商契还给了高守财,对方也保证,会马上将城东染织纺的相关契书送过来。   临走时,芸姜还顺便要求了一句,要染织纺所有工人的身契。   织纺工人和店铺掌柜不同,是签了卖身契的,完完全全属高家所有。   高守财没做多大犹豫,便应了。   几个织布的工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在他离开时,并没有注意到姜漓眼中忽而闪过的一丝狡黠。 第42章第42章   幸得出门时,小环留了个心眼,多带了把伞,不然姜漓真得冒雨前行了。   看着前方马车也进不去的泥泞小道,姜漓蹲下身,将及地的长裙往两边收住打了个结,恰好露出半个脚踝。   小环一看,脸色都变了。   忙道:“姑娘,你这是在作什么呀,大庭广众之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在熙朝,女子露出脚踝是为不贞不雅之事,往轻了说是放浪形骸,往重了说那是故意勾引男人。   姜漓已经嫁人了,进的又是衍宸王府,小环一见到姜漓动作,忙向四周看了一圈,好在这地方偏僻,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她松了口气,欲蹲下身替姜漓解开裙子两边的结。   “不用了,小环,你瞧这四周连个鸟影都见不着,除了你,还有谁看到?”   “姑娘啊……”   “行了,别废话了,快走吧,我可不想拖着一裙子的泥水走路。”也怪她出门的急,忘了换身轻便的衣裳。   说着,姜漓便拉过小环,一起往泥泞小道中行去。   她刚去过城东的染织厂,高守财倒是个守信的,还怕她不了解,专门派了个人向她介绍,得知阮三娘已经今日告病在家,便要了住址,自己带着小环来到了这城郊偏远的村子里。   乌云铺满了天,原本极亮的白日却似黑夜,水与泥混在一块,浑浊得让人无从下脚,姜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上勉强凸起的部位,身后刚留下的脚印,转眼间便又被倾泻而下的水柱冲刷洗净。   虽打着伞,可那斜飞的雨丝也刺得她脸上生疼。   她注意着四周的环境,路上见到的最好的房子,也不过是砖瓦房,大多数都是一些脱了好几层皮的泥瓦房,甚至于,茅草房……   她在小道尽头的一间泥瓦房前停下,隔着足有半掌宽的门缝,轻轻用手叩响了门。   屋内窸窸窣窣传来人的脚步声,还有水从房顶滴落下来的“滴答”声。   门开了,一位裹着头巾的妇人打开了门,见到姜漓穿着,眉头紧紧锁起,语气有些不善:“你找谁?”   姜漓却没有急着回答,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妇人,仔细打量着。   “你就是阮三娘,我家姑娘现在是城东染织纺的主人,知道你生病了,特意来看你的。”   “可以让我们先进去么?”姜漓开口说着。   阮三娘犹疑地看了下姜漓,最后将目光落在对方卷起的裙角和布满泥泞的鞋上,眼睛微微瞪大,看了眼四周,这才将门打开,让两人进去。   然而,屋内和屋外,相差并不是很大。   漏水的房顶,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外边低微的云脚,冷风呼哧哧从门缝灌入,吹得挂在门板上的蓑衣猎猎作响。   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和一个灶台,便是整个房子里所有的东西了。   阮三娘让姜漓坐下,自己则去柜子里拿出了一双草鞋。   “换上吧,你的鞋虽然很好,但已经湿了,且并不适合下雨穿。”   “姑娘,这……”小环蹙眉。   姜漓笑着接过阮三娘手中的草鞋,在小环震惊地目光中,脱下了自己的鞋子……转而换上了那双可以说有些粗糙的草鞋。   细腻白嫩的肌肤踩在上面,可以说格格不入,可姜漓却穿得很开心,还动了两下脚尖,对阮三娘说了句谢谢。   阮三娘面色缓和下来,拿起了姜漓的鞋子,将表面的泥泞用水刷掉后,便蹲在了灶台边上,细心地替姜漓用火烤干。   “你是高家的哪位小姐?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不是高家的小姐。”   “我家姑娘是衍宸王府的夫人。”小环跟着解释。   阮三娘动作一顿,衍宸王的大名,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你来……是?”   “城东的染织纺已经属于我个人,包括你在内的工人,身契也都在我手上,我来此,只要一个目的……”姜漓也不拐弯抹角,郑重地说出了三个字。   “烟霞锦。”   姜家当初成为京城首富,靠的便是这独一无二的烟霞锦,形似烟,色似霞,轻薄,柔滑,在阳光下还能呈现不同颜色,可惜,自一年前姜家出事后,烟霞锦便再也没有在市面上出现过。   所有人都以为姜倾云带着烟霞锦从此长埋黄土了,但姜漓却记得母亲曾与她说过,这世上懂得如何织出烟霞锦的人,除了她,还有一人,就是自家城东染织纺的“阮三娘”。   阮三娘明明可以靠“烟霞锦”过得风生水起,高家也绝不会亏待她,可她宁愿住在这破落的房子里,也不愿说出烟霞锦的秘密,姜漓好奇之余,也更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阮三娘一听姜漓这话,脸色就变了。   “什么烟霞锦,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织女,我不知道什么烟霞锦。”   姜漓脸上扬起笑意,瞧着她愣在原地的动作,说了一句,“三娘,鞋子干了。”   阮三娘这才恍神,又取过另外一只鞋子烘烤。   只是不知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着急,绣鞋竟从手中脱落了好几次。   姜漓踩着草鞋走过去,悄悄蹲在了阮三娘身边,借着灶台内隐约的一丝火光,轻声说着,“三娘,我既已经寻到了你,便知道所有的事情,你没有必要瞒我。”   阮三娘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鞋子,往后退了一步,又将另外一只鞋子拿过来,摆在了姜漓脚边。   “你走吧,我不会织的。”   “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我现在就很好。”   “好么?穿着不知道补了多少次的衣裳,住着这个下雨都会漏水的房子?”   “那又怎么样!”阮三娘忽地站直身子,语气有些激动,“你们以为,银子对我而言真的重要的么?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懂烟霞锦对我而言的意义!我不会织的,就算你要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织的!”   “是因为……姜家么?”姜漓试探问着,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阮三娘,害怕错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情。   阮三娘咬着牙,面对姜漓的审视,一步步开始往后退:“是又怎么样?这世上,只有小姐认可我!支持我!这比金钱来的更重要!烟霞锦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织出来的,是我和小姐共有的!现在她走了,我不会再织烟霞锦了,我不会拿着她的心血来给你们这样的人赚钱。”   她,指的自然就是她的母亲。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更愿意让你用这门手艺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呢?”   “不!不要!我绝不能对不起小姐。”   面对阮三娘的坚持,姜漓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对自己母亲的忠心,远比她以为的更甚。   “你没有对不起姜家,因为,你现在,就是在为姜家赚钱。”   阮三娘往后退脚步停了下来,不解地看向姜漓。   姜漓将手放在耳边,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捏住了面纱一角,不带任何犹豫地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那张与自己母亲生的有七八分相似脸庞的便暴露在了阮三娘眼底下。   “小……”阮三娘瞪大眼睛,旋即又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些颤意,“大……大小姐?”   姜漓点头,“是我。”   阮三娘往前踏了一步,不知想到什么,又收回了脚。   “你……你不是……”   当初姜皇后自缢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呢?   "我八岁的时候,你来姜家见我母亲,那时我在院子里踢毽子,你还夸了一句我生的好看。"   “我十岁的时候,母亲带我去染织纺,你还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   “我及笄的时候,你送了一件用烟霞锦做的裙子给我……”   “我十七岁……”   ……   随着姜漓的话说出,一幕幕场景在阮三娘脑海里炸开,她猛地冲到了姜漓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声音带着哭腔和欣喜:“大小姐,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没死!可……可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明白阮三娘的疑惑,姜漓扶起对方,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大小姐,你受苦了。”阮三娘哽咽着,忙蹲下身,要给姜漓换鞋,“大小姐您身子金贵,怎么能穿我这粗鄙的草鞋呢,您快将鞋换下来。”   “没事的。”姜漓再度搀起阮三娘,“三娘,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是……烟霞锦么?”   姜漓颔首。   “好,大小姐的意思就是小姐的意思,大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姜漓松了口气,重新将面纱戴上,“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阮三娘忙站直身子,“大小姐您吩咐。”   “搬到城里去。”姜漓笑了笑,“住到不会漏水的房子里。”   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钱袋,放在了阮三娘手里。   阮三娘脸色一怔,眼眶有些微红,恍惚间想起了多年前,有名女子,同样的雨天,同样孤身来到她的瓦房里,要她去她的染织纺工作,同样给了她一笔钱,要她去寻个能遮风挡雨的住处。   “大小姐……”   阮三娘吸了口气,将手中钱袋握紧,重重点了点头。   ……   阮三娘的事情安排好了,姜漓又顺便去长安大街寻了郑掌柜,那郑掌柜倒是个人精,虽然高家重新拿回了铺子,还要他继续当掌柜,但他却直接拎着包袱,表明了自己不干的决心。   他深知,墙头草,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的行为,姜漓很满意,知道他曾经打理过染织纺,便又让他干起了老本行,协助阮三娘管理。   “新东家,您让我不当掌柜,重新打理染织纺也不是不行,但……怎么能是协助呢……”   “让你协助,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做,你去随便寻个铺子,租下来也好,买下来也罢,都看你,重要的是,门面一定要写上挂上‘烟霞锦’三个字。”   “烟霞锦?”郑掌柜眼睛一亮,“烟霞锦又出现在京城了?”   都说物以稀为贵,烟霞锦这等好货,是不缺市场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拿着长安街的铺子换个染织纺。”   郑掌柜不住地往上翘,同时心里的一会大石落地,“新东家您放心!这事儿就给我了!”   看看以前的姜家,不就是靠一匹烟霞锦成了京城首富么?   明摆着赚钱的生意,他自然欢喜。   又给了郑掌柜一笔钱,姜漓看着自己越发瘪下去的口袋,肉疼地紧。   好在之前在群芳阁里攒下了不少的银子,那些个达官贵人,又动不动往她口袋里送钱,仔细盘算,也足够她撑到烟霞锦再度“出世”的那天了。   想到群芳阁,姜漓又忆起了柳盈盈要她亲自去办的事情,只得吩咐车夫,掉转方向。   纵是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群芳阁里也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难怪都说,温柔乡,销金窟。   可令姜漓觉着奇怪的是,群芳阁的客人,似乎少了不少。   连小环也看出来了。   “姑娘,群芳阁没了你,客人少了好多哦。”   可就算是她不在,群芳阁也不至于没落至此吧,还有赵嫣然和锦瑟等人撑着呢,不是么?   “芸……芸姜姑娘?”   来往的客人有人认出了芸姜叫了一声,顿时便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真的是芸姜姑娘!”   “芸姜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芸姜姑娘,你嫁人之后,群芳阁变得太无聊了,大家都好想你啊。”   “芸姜姑娘,来都来了,要不给我们弹一曲吧……”   ……   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没有任何龌龊心思,只有满满的倾慕和欢喜。   纵然这些人之前有过别的心思,但是芸姜嫁进衍宸王府消息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纵是他们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觊觎衍宸王的人啊。   芸姜却不理他们,随意进了一个包间,唤了个人过来,“把李管事给我叫来。”   这些人平日里也都是被芸姜使唤惯了的,纵然姜漓已经不在群芳阁了,他们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应了一声,便快步去找人了,下一刻,便有人端上瓜果茶水。   都是平日里她吃的惯的。   “唉,明明也才几天没回来,怎么感觉过了那么久呢?”   她怅然道,不过一会儿,李管事便腆着笑脸来迎接了。   “夫人,有何吩咐?”   “李管事,你这一下子改口,我还真没反应过来。”   不过,说实话,李管事这一声夫人,竟然比其他人叫他“芸姜姑娘”,她听得要顺耳许多。   李管事笑了两声。   芸姜也直接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只是说完后,李管事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   姜漓瞧出来了,蹙了蹙眉:“做不到?”   “夫人,群芳阁的艺娘这么多,要选出几个的确不在话下,只是,此行是去衍宸王府献艺,又是太后的寿宴,若我只派几个普通的艺娘去,怕折了夫人您的名声。”   “那就找几个有头有脸啊,赵嫣然,锦瑟,琴棋书画,把这些人给我。”   李管事耷拉着一张脸,讪笑了两声,“夫人啊,您来的真不是时候,这几个,已经被岱王包了……”   “包了是什么意思?”   “岱王说,不准让她们再登台献艺,只能去他府里,跳给他一个人看。”   姜漓重重拍了下桌子:“岂有此理!”   李管事一阵心惊,忙俯身道,“夫人啊,芸姜姑娘啊,我的姑奶奶,您就是要生气,也别朝我发火呀,岱王有权有势,非要把姑娘们带走,我也没办法呀,我还委屈呢,这不,她们走了,咱们这群芳阁的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啊……”   这话倒是不假,这是姜漓方才自己清清楚楚看见的。   岱王……按照辈分来说,她其实应该还要称他一声三皇兄,奈何一想到对方年过四十,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模样,姜漓便叫不出口。   从前她便听说,这岱王天生就爱寻花问柳,府里妻妾成群,挂个空壳王爷的名头,在京城横的不行,奈何商缙倒是很喜欢他。   当然,无非是因为对方无能无用,威胁不了他的皇位罢了。   “她们是整日待在岱王府么?”   “不,午后出去,日落了就回。”   还好……   那岱王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姜漓稍稍放下心来,又开始敲打着李管事:“李管事,你是群芳阁管事的,可得好生负责保护好你手底下的姑娘,若她们出了什么事……”姜漓再度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恶狠狠道,“我饶不了你!”   李管事连忙称“是”,就是芸姜不说,他也会那么做啊,芸姜走了,他的摇钱树也就剩那么几个了,他当然要保护好。   再三叮嘱了几句,又说若是她们在岱王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便派人来衍宸王府告诉她后,这才放心地离开,去了隔壁问柳阁。   与群芳阁一样,问柳搁同样是京城有名的艺馆,只是名声没群芳阁那么响亮罢了,不过,若要从其中找出几个琴弹得好,舞跳得妙,又有名有姓的,倒也简单。   与群芳阁相反,问柳阁内倒是人声鼎沸,中央台子处正有一女子正翩翩起舞,是问柳阁的花魁——细柳。   姜漓没心思欣赏表演,为避免自己的出现引起骚动,只让小环去找这问柳阁的管事,自己则踏了二楼的雅阁,正想寻个僻静些的地方,眼神一扫,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谢太傅,难道是我们群芳阁的酒不好喝,所以你偏喜欢这问柳阁的清酒是么?”   姜漓在谢尘对面坐下,一把夺过了对方手里的酒杯,手撑在桌子上,眼角眉梢尽显妩媚风情,只说出口的话,委屈巴巴地,好生幽怨。   谢尘转过头,一见来人,面露诧异之色,随后,脸颊“腾”一声就红了,眼珠子到处乱转,只想着将视线转到别出去。   “你……你……你……你不是嫁人了么,来,来这作什么?”   他红着脸结巴的模样着实逗乐了芸姜,谢尘就该这般模样嘛,整日板着个脸,多无趣。   “谁说嫁人了就不能来艺馆了?太傅都能在此饮酒作乐,我为什么不可以。”   “谢某……不是作乐!”   “不是作乐,那么就是……借酒消愁了?”姜漓眨巴着眼睛,凑近谢尘,“太傅,你不会是因为我嫁人了,所以才……”   “不是!”谢尘猛地站起身,大声反驳。   这一声,惹来了不少注目,芸姜咳嗽了两声,偷偷将脸别向一旁,并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反应过来的谢尘脸色更加红了,尴尬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才用袖子挡着脸,盘起了腿,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没想到芸姜姑娘嫁人了,还是这么爱作弄人,王爷呢?他这么会让你来这问柳阁。”   “他呀……”姜漓撇撇嘴,故意道,“逛青楼去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会去青楼。”谢尘再度反驳,对上姜漓带着玩味的眸子后,才知自己又被耍了。   姜漓倒是来了兴趣。   “谢太傅,你怎么就知道王爷不会去青楼呢?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么?”   此时的谢尘也不知芸姜是真傻还是在故意装傻。   “王爷心里有姑娘,自是容不下别的女子的。”   他与商砚同为男子,从商砚那晚的反应看,他知道,对方并不只是图一时新鲜才将芸姜纳进府里的。   “谢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姜漓蹙眉。   什么叫心里有她?是她?还是“她”?难道连谢尘也知道,商砚心里的那个“故人”是谁么?   “谢某什么都不知道,谢某是猜出来的。”   “猜出了什么?”   “姑娘与王爷是旧识啊。”   姜漓心头一凛,再没了之前捉弄的心思,“此话怎讲?”   谢尘便将那天晚上,从她弹完曲子后,商砚的态度变化说给了姜漓听。   “姑娘那首怪异的曲子,只有姑娘会弹,在场的,也只有王爷听懂了。”   “你是说……因为那首曲子?”   难道不是因为……她的相貌么?   商砚,是这么跟她说的呀,而她也信了。   怎么可能会是因为那首她只弹过一次的曲子呢?   那是她嫁进商缙府里的当天晚上,她不让商缙碰她,对方拂袖而去时,她气愤伤心之余,赶走所有下人,偷偷在自己院子里弹的。   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听过,更别说商砚了。   甚至于……   那天,他都没有出席。 第43章第43章   谢尘的这些话着实让姜漓的心湖泛起了波澜,但很快,小环带来的另一个坏消息则让她将关于商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小环说:“小姐,问柳阁管事的,说……她们阁中的艺娘下月初已经被人预定了……”   姜漓:“……”   倒是“巧合”的有些过头了。   “什么下月初?”谢尘忽而问道。   “太后寿宴啊,在衍宸王府举办,今日帖子便会送到你府上了。”   “太后的寿宴怎么会在衍宸王府举办,往年不都是……”在皇宫举办的么。   姜漓自然不会说是自己的主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尘沉默了。   见问柳阁也寻不到合适的艺娘,京城其他艺馆她也没必要再去,便要起身离开。   临走时,不由看了眼谢尘旁边摆着的酒壶。   拿过一个干净杯子倒了一杯喝下去。   果然……是水……   但拿个酒壶盛水是个什么意思?   她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谢太傅,谢大人,你想喝酒就喝嘛,何必假装自己在喝酒。”   被姜漓看穿的谢尘,脸色有些尴尬。   “水与酒,没有多大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姜漓无奈:“算了,下次有空,我陪你喝。”   一个人在这假装喝酒又算怎么回事?   放下杯子,留下这么一句,姜漓便带着小环离开了问柳阁。   而谢尘则傻傻地拿起了姜漓刚才喝过的杯子,想到对方离开时说过的话,脸色又猛地一阵涨红。   急摇了摇头。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   马车行驶回王府的路上,小环问姜漓:“姑娘,咱真的不去其他艺馆看看了么?若是太后寿宴上无人献艺……”   “无人献艺的话,难道这寿宴就不办了么?”   姜漓倒是满不在乎,“太后都看了这么多年了,今年不看也无伤大雅。”   “万一太后……”   “不慌不急,纵是太后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没瞧见上次商砚出现后,柳氏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么?   别的不说,衍宸王这名头,不管在哪儿,倒是非常的好用。   春日的雨来急去的快,待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时,天际已经露出了亮光,仅剩一些毛毛细雨在风中到处飞着,雨后的空气多了些泥土的芬芳,大大小小的水坑横亘在街道之上,那些因着大雨收摊的小贩此时又重新拉着车出来摆摊了。   小环扶着姜漓下来,因着阮三娘给她鞋上的泥土刷得很干净,姜漓低头去看时,根本就想不到自己曾穿过这双鞋踏过泥泞的小道。   两人刚要进府,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姜漓回头去看,却见商砚从车上下来,紧跟在后面的便是玉珩。   只是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王爷!”   姜漓嘴角扬起微笑,提起裙角快步扑向了商砚,旁若无人地投入了他的怀抱,撒着娇;“王爷,您去哪儿了?可让妾身好想。”   姜漓的举动,在王府众人眼里已经见怪不怪,纷纷别开了眼,就是偶有几个过路人,看见这一幕,稍稍瞪大了眼,随后便快步离开,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姜漓抱住商砚,鼻尖在对方衣裳上轻嗅着,没闻到其他的脂粉味这才放下心来。   谢尘说的对,商砚不是个会逛青楼的人。   这个认知莫名让他心情好上了不少。   “外出办了些事,方才下了大雨,可带伞了?”   姜漓的投怀送抱,商砚一直无法拒绝,其实即便拒绝了,姜漓下次依然会这么做,并且愈加过火,他便也由着她去了。   而也正因姜漓这一举动,让得商砚将方才这马车上的纠结暂时抛在了脑后。   哪怕,只能短暂地拥有她一段时间也好。   他环住姜漓,目光扫了一眼停在门口的另一辆马车,抬手用袖子将对方发上飘落的几滴雨珠轻轻拭掉了。   商砚的问话让她一阵暖心,目光灼灼地看向商砚,陡然想起谢尘与他说的。   他是因为她弹的那首曲子,才对她起了兴趣的……不是因为,相貌。   “妾身带伞了,王爷不问问妾身去哪儿了么?”   “阿漓想说么?”   根据他的直觉来看,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我可是在为太后寿宴的事情在四处奔波啊……”   “阿漓这般上心,倒是能为王妃之选。”商砚笑道。   王妃么?她可没想过,也不愿意。   不过,顺着竿往上爬,她倒是非常乐意。   “那王爷该怎么奖励我?”   商砚则拍了拍她的头,“阿漓想要什么?” 第44章第44章   他的手,停在了她的腰际处,轻轻一抽,腰带便从他掌中滑落,原本靠腰带裹住的外衣倏地向两边敞开,姜漓只觉胸口一凉,呼吸越发的急促。   “王……王爷,一定要……今……今天么?”   商砚的手已经往她的腰后探去,指尖触及肌肤的冰凉触感让姜漓猛地打了个激灵,身子陡然升起了一阵诱人的粉色,耳根子悄然变红。   “不然呢?”   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停在了她心衣的系带处。   只消轻轻用力,她身上最后一件遮蔽物便会自他手中脱落。   姜漓再度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微张着红唇,卡了好久才回了一句。   “好……”   与此同时,她的十指,已经快将自己掌心掐出血来了。   这是她本就做好的准备不是么?   可这一刻,她却觉得有些屈辱……   就像是,被商砚欺负了一般。   但是,商砚不应该这样对她的,她潜意识里这样认为。   “你很勉强?”   “没有……伺候王爷,本就是妾身的责任。”姜漓声音有些闷有些堵,浓密的长睫上,已然不自觉蕴上了一层水雾。   “那你抖什么?”   他的手紧紧贴在她的后腰处,稍一用力,便让姜漓又与他贴近了几分,因着这前倾的动作,原本还能勉强搭在肩头的薄衫也因此向下滑落了几分,露出了细白的肩颈。   姜漓内心的屈辱感更甚,他虽不想在商砚面前示弱,可身子却控制不住地打着颤栗。   “你不愿意……”商砚似在试探,附在她的耳畔,轻吐着气息。   姜漓目光沉下,眼眶却不自觉盈上了一层水雾。   “我愿意……”   “你不愿意!”商砚声音骤然提高。   “我愿意!”   姜漓的声音也随之大了一分,含了一声蕴怒,眼前人忽然变得有些模糊,恍若隔纱望月,她努力憋着眼眶中的水雾不让它们凝成水珠往下流,却在商砚陡然将她拥住的那一刹那,到底没忍住,化成了一滴清泪,猝不及防地往砸在了地上。   “对不起……”   他将手从她腰际收了回来,只紧紧地拥着她,好似她是什么稀世的珍宝。   “阿漓……我只是……”   他只是,太想她了。   那日之后,他原本等着姜漓再次主动来“求和”,可等着等着,等到的却是姜漓的闭门不出。   他觉得,自己错了……   是他,太过火了。   他不该向她生气,哪怕是故意的。   他来找她,她笑着将他带进屋内,完美地挑不出一丝错。   可商砚却觉得,这样的她,陌生极了……   他喜欢她向他撒娇,他喜欢她生气……他喜欢她展露在自己面前的任何一面。   只要是最真实的她,他都喜欢。   他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试探她,她的羞愤和气恼令他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看到了真正的她。   “阿漓,你什么时候,可以对我有几分真心呢?”   他满含着希冀说出这句话,像是在自语,又似祷告。   姜漓心一震,眼圈莫名又红了一圈。   真心……商砚问她要真心。   真是可笑啊……他的真心又不在她这里,她为什么要将在自己的真心交托?   况且,她的真心,在被打入冷宫时,已经消失了……   她没有心。   “王爷,你问的,是我……还是别人?”   “你……”   其实,一直都是她。   姜漓眉眼弯弯,“妾身对王爷,一片真心。”   笑意却不见底。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商砚松开姜漓,蹲下身替她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腰带,细心地替她将衣裳整理好,还为她理顺了散落在颈边的长发。   真情还是假意……   他不在乎了,也不追求了。   只要她开心就好。   就像一年前封后大典那日一样,只要看着她的笑容,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他不会成为商缙的威胁,他要她放心、安心。   “王爷肯相信了?”   “阿漓说的话,我一直都信。”商砚沉吟半晌,又道,“那日……我不该同你生气,阿漓不愿做的事情,我不该逼你。”   “不是,是我的不对……对不起。”   姜漓主动投进了商砚的怀抱,只是,却比之前的,更加“矜持”。   是她的错,她理所当然享受着一切,却忽略了商砚的感受。   她有愧,所以,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地在道歉。   商砚推开姜漓,语气依旧温和:“阿漓,不用道歉,做你自己就好了。”   脱离商砚的怀抱,姜漓有一瞬的落寞,听着这话,又是一愣。 第45章第45章   太后寿宴当日,衍宸王府内喜庆一片,商砚一大早便进宫去接太后了,柳盈盈作为操持太后寿宴的主要人物,自然起了个大早就开始在王府里忙活起来,同时还招呼宾客。   当然,还穿着那身姜漓觉着有些“普通”的衣裙。   至于姜漓,正悠闲地坐在庭院里吃着荔枝。   一身红色衣裙,比院子里开的牡丹还要艳上几分。   异常惹眼。   她目光时不时往门口瞧去,最先到的是柳太后的母家人,见着柳盈盈,纷纷与柳盈盈来了一番客套话,姜漓随意听了两句。   无非是……   “贤惠,德才兼备,柳家的骄傲。”   诸如此类……   看得出来,她们对柳盈盈很满意,并且已经认定柳盈盈就是未来的衍宸王妃。   柳盈盈引她们落座时,还故意挑了离得姜漓极远的地方,也不知柳盈盈伏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这些人看向姜漓的目光。   皆带着些许不善和嫌弃。   “这表姑娘,一看就没安好心,肯定在背后偷偷说你的坏话呢。”小环将剥好的一个荔枝放在姜漓面前的碗里,不满说着。   跟着姜漓跟久了,特别是上次姜漓教她被欺负了就得欺负回去,面对这些人投过来的眼神,小环大胆地瞪了回去。   那群人似也没想到一个小小丫头也敢回瞪他们,有几个憋不住地忍不住站起身要来找姜漓寻个说法,旋即又被柳盈盈安抚住重新做了回去。   只是看着姜漓的目光,更加不悦了。   “姑娘你看,他们刚才好像还要来找麻烦呢,明明是他们是先瞪我们的嘛,我都没生气,他们生什么气。”小环气不过,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确保姜漓能吃完一颗,接着一颗。   不过多时,又有几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一个个身着着锦衣华服的贵人从里踏出。   有几个彼此有些交情的夫人,碰巧遇见,便结伴而行,一边说笑一边进了大门。   柳盈盈自然而然地迎了上去。   见到柳盈盈迎上来,那些夫人本还有些惊讶,但见柳盈盈指挥着下人做事有条不紊,恩威并施,转念一想,便悟了。   那脸上的笑容,恨不得比阳光还灿烂。   夸她精明能干的同时,还不忘阿谀奉承一番这位未来的“衍宸王妃”。   同样的,柳盈盈自然又将这些人带得离姜漓远远地。   这可把小环给气坏了……   “那些人真是的,王爷都说,明明姑娘你才是王府的女主人嘛,她们还要去讨好表姑娘。”   纵然她有再多双眼睛,这么多人,她也瞪不过来啊,索性便哼了一声,开始卖力地干着手上的活,同时嘴巴也不闲着,开始唠叨着姑娘多么多么好,那些人多么多么的没眼光……   直到她说了一箩筐的话后,口都要说干了,却发现眼前的姜漓一句话都没搭理。   这可不像姜漓的作风。   “姑娘?”   姜漓自顾自地望着自己正前方的那颗大叔,没有搭理。   “姑娘?!”小环声音大了几分,还伸出手在姜漓眼前晃了晃,“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阿?”   “啊?你说什么?”   姜漓转过头,手上还有半颗没咬完荔枝。   小环苦着一张脸,“敢情小环说的,姑娘你一句没听进去啊。”   “对不起嘛……想事儿想出神了。”   姜漓歉意一笑,美眸往自己周遭看去,忙从自己的盘子里拿出一颗雪白的荔枝塞到了小环嘴里。   “好了好了,小环乖,怪我怪我。”   小环被荔枝塞得腮帮子紧紧鼓起,听着姜漓和她道歉的话,又一阵懊悔。   她就是笨嘛,姑娘待她那么好,她刚才怎么能生姑娘的气呢。   “菇凉,是小滑的不对。”她囫囵说着。   姜漓失笑一声,这才将视线送到远处去。   打眼一瞧,竟都是她都见过的,有的是正房夫人,有的是续弦,有些年轻些的,便是府上哪家的长房嫡女……   咋一看,绿的,蓝的,紫的……   竟都是些深色的衣裳,用姜漓的话去看,虽华丽,却无趣。   总结一句话就是……   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与她们交往,还不如在群芳阁与赵嫣然互呛来得痛快。   “姑娘,你方才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小环终于将那颗荔枝咽了下去,问姜漓。   她在想什么?自然是想商砚了。   “想王爷呢,王爷一大早就出门了,怎地还没回来?”   小环作出恍然的表情,站起身,“那小环就替姑娘去看看。”   说着,竟还真的提着裙角往门口跑去瞧了。   姜漓则低低叹了一口气,摸向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东西。   她犹豫了很久,纠结了很久,乃至刚才,也在思量这件事。   但是……她只能这般做。   “对不起了,商砚。”她喃喃着。   不过多时,又好几辆马车停在了府门口。   只这次,柳盈盈要上前迎接,那人却径直绕开了她,往她身后孤零零坐在那的芸姜走去。   “芸姜姑娘,哦……不,现在应该称您一句夫人了,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姜漓蓦得抬头,见着眼前笑眯眯地男子,好像有些印象。   “是……王大人吧?”   御史台的谏官,倒是经常来群芳阁捧她的场。   “唉!”王大人显然很高兴,年过四十的脸上,皱纹都笑出来了。   “难为王大人记挂,芸姜很好,随便坐吧。”   她指了指旁边的这些空位,王大人自然是不敢坐芸姜旁边的,笑着应了一声,便在斜对角选了个座位落下,还有些奇怪地看着远处那些夫人。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往那边挤,这边不是很空么?”   姜漓看了眼游离在其中的柳盈盈,笑着答应了一句,“可能是那边空气好。”   ……   随着时间的流逝,来王府的人越来越多,因着姜漓是特意让管家以衍宸王府的名义下的帖,来的权贵不知其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赶来王府上朝。   姜漓深呼吸了一口气,是他低估了商砚的影响力啊。   这画面,要是被商缙看到,不得气死才怪,她隐隐有些期待商缙的脸色了。   “侯爷,陈国公,小侯爷。”   宇文武俩父子和陈进言一起来了,柳盈盈继续笑着迎上去招呼,陈进言还好,还算有礼地客套了两句,但宇文武却眼睛一亮,大喊了声“芸姜姑娘!”   径直推开了柳盈盈,往姜漓的方向行去。   宇文桀眼睛一瞪,匆忙追了上去,一把揪住了宇文武的耳朵。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你不要命老子还要命呢?叫什么芸姜姑娘!这是王爷的新夫人!给老子守好规矩!”   “行行行,爹,您……您先放手好么,我这不是习惯了么,我改我改……”   宇文桀这才恨铁不成钢地放开了手,然后笑嘻嘻地带着儿子去给“芸姜”赔罪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被两人推到一边的柳盈盈。   因这两人都是练武的糙汉子,根本不知何为怜香惜玉,柳盈盈被宇文武这么一推,胳膊竟还有些酸痛。   心里气愤,却不能发脾气。   陈国公更斯文些,倒是先问了问柳盈盈情况怎么样,可那眼神,却不住地往姜漓的方向瞟去。   “没事,谢陈国公关心了。”   话音落下,一道爽朗笑声响起。   “陈国公,近日如何?看来你与衍宸王妃相处的很好啊。”   说话的是柳盈盈的叔叔,与陈进言是旧识,上前拍了拍陈国公的肩膀。   “衍宸王妃?”陈进言诧异。   “是啊,这寿宴可是我家盈盈亲手操持的,你可不能不给她面子。”   因着他的话,周围一群人也围了过来,尽皆看向柳盈盈,开始交头接耳。   那眼神,多了几分谄媚。   陈国公眉头微蹙,她没听说衍宸王娶了王妃啊。   看着眼前有些得意的女子,和周围围过来的一群人,陈进言笑了两声,倒也没戳破。   熙朝倒也不是没这先例,以假传真,传着传着也就传成真的。   柳太后当时不也是这般寄居在太子府,而后嫁给先皇成太子妃的么。   显然,柳盈盈是要走柳太后的老路。   “柳尚书,王爷并非册封王妃,你这话说出,恐惹人误会。”   谢尘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引得柳盈盈和她叔叔脸色骤变,尴尬到了极点。   一看来人是谢尘,那个在朝堂上连皇帝也敢指责的太傅,柳尚书嘴巴张了张,讪笑了两声:“谢太傅所言极是,但这也是早晚的事了,今日这太后的寿诞,便是由盈盈一手操持的,试问,咱们王爷,怎么可能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无关的人去办呢。”   这话引得一片应和。   谢尘却哼了一声,“柳尚书,你这话难道敢在王爷面前说么?”   他敢么?自然不敢。   “柳尚书,我这也是为柳姑娘好,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衍宸王府,若是又流传出些流言蜚语,怕是日后会坏了名声。”   “太傅,这话言重了。”陈进言忽然出声,“咱们王爷已经纳过妾了,表姑娘在王爷府里住着,是陪王爷的新夫人解闷,怎么可能会……坏了柳姑娘的名声呢。”   陈进言故意道,依旧笑呵呵的。   可柳盈盈脸色却不如刚才那般得意了……   这一番话立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柳盈盈身上转移到了姜漓身上去。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是啊,虽说柳盈盈很有可能成为衍宸王妃,但现在还不是。   相反,那芸姜,倒是实实在在商砚用花轿抬进府的。   商砚一直以来身旁都没个女人,更别说是娶进府里了,说不定,这芸姜,当真是有什么大的本事。   有些人脑子转的快,只想两边都不得罪,便犹疑往姜漓的方向行去,打个招呼意思意思。   有了这个开头,一些人也没有再将芸姜当成透明人,不说有多恭敬,至少点个头,打个招呼,还是做到了。   所有人向一个妾打招呼,这不管在谁的府里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谁让,那是衍宸王的女人呢。   他们见着皇帝的贵妃也要行礼,现在见到衍宸王的小妾,打个招呼,也不算过分。   潜意识里,他们内心早就把衍宸王当成了另一个商缙,或者说,是比商缙更高地位的存在。   只因商缙的皇位是怎么坐上去的,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   一群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姜漓这边行来,柳盈盈和柳尚书的脸色自然不好,谢尘微微颔首,便也跟着陈国公来向姜漓打招呼。   “盈盈,怎么回事?你在这王府里,怎还能让一个小妾翻了天?”柳尚书不满地质问着柳盈盈原因。   “别说了!”   柳盈盈气得牙痒痒,并不想去回答这个让她难过伤心的问题。   姜漓还诧异这一群人是怎么回事,就见着谢尘喝陈国公来了,因着是旧相识,姜漓大手一挥,也让他们随便坐。   至于攀谈……   算了吧,她没那心思。   然而,这般冷淡的态度,非但没让众人低估她,反倒又惹得一群人心中惊咦,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女人,当真受宠。   都敢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然,姜漓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的心思,她只等着好戏开场。   不到一刻钟,小环着兴冲冲小跑着来告诉她。   “姑娘,王爷回来了。”   话罢,便听太监的尖锐细长的嗓子响起。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贵妃驾到!”   所有人,包括姜漓都站起了身,走到府门口,向几人行礼。   姜漓半蹲下身,眼神却不住地往眼前人堆里瞧。   纵然搀在太后身边的是商缙和高晚晚,但商砚,在眼前这群人里却出挑的很。   不仅身量笔直高挑,浑身还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   姜漓又悄悄看了两眼商缙,嘴巴扁了扁。   唉,难怪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以前的眼光,着实差了些。   而后,她又偷偷地……将目光重新放回了商砚身上。   嗯,好看。   很客观的很事实的评价。   只看了不到一息时间,商砚便在一瞬间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她投来的视线,嘴角弯起一抹细微弧度。   此时的姜漓仿佛做坏事被发现了的孩子,忙将目光从他身上移了开来,胡乱地往四周瞥,这个小动作让得商砚眼角笑意更甚。   “都起来吧。”   柳氏虚扶了一下手,商缙也摆手让人平身。   高晚晚起身,率先迎上去,甜甜一笑。   “姑母,您今日的气色好极了。”   柳氏见到柳盈盈很高兴,特别是看到她的穿着,满意地点了点头,松开高晚晚,转而握住她的手:“盈盈啊,听说这王府的寿宴,是你替哀家准备的?”   柳盈盈轻点了点下巴。   柳氏笑得更开怀了,握着柳盈盈的手,连说了三个“好”字,转而又看向商砚,半是打趣半认真:“老七啊,你军务繁忙,也该娶个王妃替你操持府里内务了,依哀家看,盈盈就不错,你说呢?”   “姑母……”柳盈盈脸“腾”一下就红了,偎在柳氏身边,欲说还羞。   柳家那些人自然喜闻乐见,商缙没什么反应,只是习惯性地往高晚晚的方向瞧去,高晚晚回了他一个微笑,并悄悄站到了他身边。   底下朝臣面面相觑,个个都将眼神放到商砚身上,看他如何回答。   “芸姜问太后安。”   姜漓忽然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依芸姜看,表姑娘的确贤良淑德,是王妃的不二人选,只是我家王爷是个习武的粗人,怕是不懂怜香惜玉,万一不小心让表姑娘受了委屈,恐白费了太后的一片好意,表姑娘这般优秀,自然会有比我家王爷更合适的夫婿人选。”   姜漓理直气壮说出这话,还特意将“我家王爷”这四个字咬得极重。   这什么意思?   公然叫板太后不让商砚娶王妃?   这是一个小小妾室敢说出来的话?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特比是柳氏,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已然凝固在了嘴角。   而柳盈盈,双拳已经悄然收紧,眼中恨意不加掩饰。   “你这是什么打扮!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柳氏睇了一眼芸姜,若不是顾及着商砚的面子,她恐怕要当庭发怒了。   衣着张扬暴露,像个什么样子!   姜漓还以为太后会忍不住发怒,却没想到她只是说自己穿得不对。   姜漓低头看了两眼,一脸疑惑,“这打扮怎么了?不好看么?妾身可是特意问过王爷的,王爷说很好看哩。”   “老七!”柳氏眉头一拧,问向商砚,“这……这就是你教她的规矩么?!”   “太后,阿漓这模样,本王的确很喜欢。”   商砚走到姜漓面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直视着柳氏,坦然说道。   柳氏呼吸一滞,指着姜漓和商砚,胸口大肆起伏着,连指尖都在发着抖。   “老七……你怎么……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商砚什么都没说,只是如上次一般,默默地站在了姜漓身前。   姜漓嘴角扬起,与上次商砚在寿安宫护住她不同,这一次,她有着莫名的安全感。   她放肆些怎么了?谁让他权大势大娶的又是她呢?   商砚公然护着姜漓的场景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再没有一个人敢瞧不上芸姜,看她的眼神,除了稀奇,更多的还是惶恐。   得罪了太后,衍宸王居然还这般护着,熙朝哪家府上的小妾敢这般大胆?   姜漓不知道,她这一句话,俨然刷新了在场所有人对“小妾”的认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高晚晚见状,上前将柳氏的手扶下,轻柔劝着,“太后,今日是您的寿宴,就看在盈盈为你精心准备的份上,何必去为一件衣裳生气呢?臣妾瞧着,芸姜姑娘那衣裳也确实好看,太后您今早不是还去花园里赏花了么?且就当那朵牡丹为了给您贺寿,跟着您来了衍宸王府,说不定,还是太后您的福气呢。”   高晚晚的话让柳氏的脸色好转了许多。   商缙也上前劝了一句,“母后,皇叔今日不是还特意进宫接您么?这是皇叔亲自为您举办的寿宴,就……算了吧。”   说实话,商缙这般对柳氏,商缙心里是有气的。   可纵观四周,那么多大臣看着,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们看到他与商砚不和。   听到商缙也劝,柳氏慢慢冷静下来,舒了一口气,朗声道,“罢了,开宴吧!”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俯首,高声喊道。   ……   “阿漓,方才可是故意的?”   见太后上前了,商砚则拉住了姜漓的手,问她这么做的原因。   “不算故意,算特意。”姜漓踮起脚尖,在商砚面前耳语,“王爷,你可是答应过妾身,处理好表姑娘的事情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仅仅只是如此?”   姜漓重重点了点头。   其实……她是真的别有目的,只是不能告诉商砚。   抱歉了,利用了他……   姜漓心中愧意加深,忍不住收紧了十指。   好在,商砚并没有怀疑……   可实际上,是商砚并不想去怀疑。   只要,相信她说的就好了……   哪怕是,利用他也没关系。   两人在旁窃窃私语,走在最前方的商缙却不住皱眉回头。   仔细回想,他刚才是不是漏到了什么重要的话没听到?   七皇叔,是不是唤那个女子……   阿漓。   ……   因着此次是太后的寿宴,商缙让太后与他一同坐在了正位之上,彰显自己的孝心。两边依次是商砚和高晚晚,然后是柳盈盈……最后才是姜漓……   下人们开始一道道传膳,可奇怪的是,周围好似冷清了些。   习惯了往年寿宴流程的柳氏看着铺就在自己面前,却空落落的台子,微微蹙眉。   看向柳盈盈。   “盈盈,为何今年没有歌舞助兴。”   “这……”柳盈盈欠身答道,“此事是芸姜姑娘主动包揽去做的,妾身……对此并不知道,”   一说到芸姜,柳氏的眉心便似裹了浆糊,怎么扯也扯不开。   “罢了。”柳氏睨了一眼商砚,“这是老七第一次给我办寿宴,他又这般护着那女人,不能拂了他的面子,罢了……罢了……”   这般轻声的话语,也只有坐在他旁边的商缙听得真切。   “太后……”商缙歉然道,“朕答应您,明年,朕在宫里给你办,一定让母后尽兴。”   “哀家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太太了,还办什么,不办了,不办了……”柳氏摆了摆手,很是体贴自己的儿子,可那失望的眼神还是戳痛了商缙的心。   他可是皇帝!   他的母亲,那是太后啊!   今日,居然会为一个小妾退让。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哼!”商缙将筷子往地上一摔,狠狠地瞪向芸姜,“大胆芸姜!你可知罪?”   他便不信,商砚会为了护着这小妾,真的得罪他与太后。 第46章第46章   正规矩坐着的姜漓一听这话,懵了。   她好像,只是刚刚坐下而已。   这商缙,发的什么疯。   她将目光投过去,全然没有紧张惧怕。   与之相反的,则在在场其他的人的反应。   太后与高晚晚惊讶地看着商缙,柳盈盈嘴角略过一丝笑意,商砚脸色沉下去,目光锐利如狼,对上了商缙的视线。   在座其他人,纷纷愣在原地,看着被摔在地上的筷子,眉宇间带上了一丝凝重之色。   皇上龙颜大怒……衍宸王脸色也不甚好看。   他们……他们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商砚:“皇上……”   “皇上,芸姜何罪之有啊?”   商砚话说刚说出两个字,便被姜漓抢了话头,音软似棉,却带着一丝嘲讽。   商缙额上青筋暴露,大手在案上拍了一下。   “你便是这般语气与朕答话的?”   姜漓眼珠转了转,想了想,吸了一口气,将方才的张扬收敛,站起身,正欲欠身行礼,商砚陡然出现在她面前,托住了她欲拜下去的手腕。   “阿漓,不需要向任何人屈膝。”   姜漓怔了一瞬,心中泛起丝丝甜意,然而,面上却一反常态地推开了商砚的手。   “王爷,可那……毕竟是皇上啊,妾身怎么着也要行礼才是。”   “不需要。”商砚回道。   听到这话的商缙脸色立即就变了。   商砚何时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不给他面子了?   “衍宸王……你这是何意……”   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难道朕,还受不起一个贱妾的跪拜不成了么?”   “皇上,好生注意你的措词,阿漓并非什么贱妾,你该尊称她一声皇婶才是。”   与商缙相反,商砚的态度从容得不可思议,就好像在说今日吃了什么一般稀松平常。   可那话里的信息量却让在场众人脑子轰然炸开。   皇婶……衍宸王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扶一个风月出身的小妾当王妃?   柳盈盈脸色一片惨白,太后默默放下了筷子,蹙眉看着商砚,高晚晚收在袖里的拳头微微收紧。   而商缙,脸上嘲讽之意甚显。   商砚是在故意侮辱他么?   姜漓挑挑眉,她怎么也没想到,商砚轻飘飘两个字,能起这么大反应。   皇婶……   听起来好像不错。   “皇婶……呵,她配么?”商缙冷笑一声,“朕看皇叔你是色令智昏,被这妖女迷昏了头了!”   “啪!”   一道怒斥声应着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在商缙尾音落地的一瞬间在众人耳边响起。   “快向你皇叔道歉!”   柳太后颤着声音收回手,眼睛都红了一圈。   “母后?”   商缙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氏,她的母后,何曾打过他?还是在众朝臣眼皮子底下。   他的目光往底下扫了一圈,却见众人纷纷低垂着头,只想假装自己没看到,有几个怕事的已经悄悄抹了抹额上冒出了冷汗。   “还不快向你皇叔道歉!”柳氏声音大了几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也不想,她也心痛啊!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商砚,得罪不得。   商缙的指甲已经嵌进了掌心,有细密的血丝顺着他的指甲缝溢出。   “母后,朕……是皇帝。”   “好……好……”柳氏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勉强撑起一个笑容,“皇上是皇帝,顾及自己的面子,那就让哀家,替皇上道歉,老七啊……”她看向商砚。   “母后!”商缙眼中尽是痛心,欲要制止,却被柳氏抬手打断。   “你侄儿年轻气盛,你莫要怪他口不择言,哀家……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她笑着对商砚说着,眼圈又微微泛红。   这话私底下说说不打紧,可在这众朝臣面前,柳氏是很明显地在向商砚示弱。   这让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摆?!   商缙看着底下那群人,只觉得他们的游离的眼神似乎是在看自己,嘲笑自己。   他不如商砚,乃至他的皇位,都是依附着别人得来的!   他就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皇帝!   “母后,儿臣有些乏了,先下去了。”   商缙“霍”地站起身,丝毫没顾及众人的脸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皇……儿……”   柳氏皱着眉,又看了看眼前一大群朝臣,只得继续端坐在主位上,只面容,多了几分憔悴。   看着商瑨拂袖离开的背影,姜漓讥讽地摇了摇头。 第47章第47章   “没……没什么……”   姜漓害怕地说着,时不时将眼神探过去,定定落在那纸上,商瑨想不注意都难。   商缙打开那纸张,待得看清上面写的人名时,眉头陡然锁起。   这是商砚的字迹,他认得出来。   姜漓继续说着:“不过是太后寿宴宴请的宾客名单罢了,没……没什么特别的。”   “宴请宾客的名单?”商缙嗤笑,“什么时候,这些小事,也需要皇叔亲自动手了。”   姜漓只得将头低的更深。   “你该知道,在朕面前撒谎,不是明智的选择。”商缙声音大了几分,“说!到底是什么!”   “皇上饶命!”   姜漓作出害怕的模样,匐倒在地,颤抖着声音,“妾身……真的……真的不知道啊!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   商缙眼见着脚边的女子身子僵硬了一瞬,而后才小心翼翼地出口。   “若是妾身说了……皇上,能饶妾身一命么?妾身……也只是听命于王爷而已。”   姜漓咽了咽口水,继续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颤声。   “这……这上面是……是王爷要妾身亲近的人。”   商缙冷笑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原是他那位皇叔,早有篡位的心思了。   难怪,会将一个花魁娶回府里……打的,原是美人计的主意。   商缙挑起姜漓的下巴,盯着这双带着三分娇媚,三分惶恐,又是四分撩人的灵动双眸。   倒是不俗,就是,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皇叔让你去亲近他们?”   姜漓点了点头。   “怎么亲近的?用这身子?”   说着,还故意扯弄了下姜漓的领口,白嫩的肌肤暴露空气当中。   惹得姜漓紧紧缩起了脖子。   “皇上……皇上饶过妾身吧……不要……”   “呵。”商缙推了姜漓一把,擦了擦自己的指尖,“朕还瞧不上你这肮脏的身子。”   碎石沙尘摩挲着她的胳膊擦过,一阵刺痛从手掌传来,原本细嫩的手掌上,已然多了一道血红的痕迹。   行吧,商缙欠她的,又多了一笔“血债”。   姜漓咬着牙,忍住暴揍商缙一顿的想法,没顾得上自己手上钻心的疼痛,开始“畏畏缩缩”地挪着身子往假山壁旁边靠。   “求皇上饶命……妾身,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方才不是还嚣张跋扈的很么?现在怎地哭哭啼啼的了?”商缙说着。   “那……那不是妾身本意,那是王爷要求妾身这般做的,王爷说……妾身只有这样做,才能惹怒皇上和太后……然后,让所有人知道,皇上和太后都……”   “都什么?”   “都……都……都不敢得罪王爷!”   姜漓声音也大了几分,将头伏得更低,下一刻,拳击石壁的声音陡然响起。   姜漓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一年过去,这人还是那般沉不住气,便是没有商砚,姜漓也觉着他的皇位做不久。   只是,这般想着的同时,商砚的模样突兀钻进了她的脑海,令得姜漓心头一震。   一抹愧意从心底涌起。   没有一个人会原谅身边人的背叛。   她只能祈祷,商砚并不知道这件事了。   对不起,又一次,利用了他。   任由商缙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姜漓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对方缓和下来的声音。   “朕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是……“商缙话音一转,“为我办事……”   姜漓对商缙太了解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她都了若指掌。   “皇上……尽管吩咐。”她低声应了一句。   “附耳过来。”   “是……”   姜漓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才小心翼翼将步子挪了过去,听着商缙在她耳边说着。   说实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以前商缙敷衍过她这么多次,也该由她敷衍一下他了,至于到时候,她要怎么和商砚说,那就是她的事。   “听明白了么?”   “妾身知道了。”姜漓“如蒙大赦”,感激道,“谢皇上不杀之恩。”   商缙舒出一口气,又多看了两眼姜漓,忽然出声。   “朕记得,七皇叔方才唤你……阿漓?”   姜漓愣了一会儿,才回道:“是的,阿梨,梨花的梨。”   哦……   商缙了然,便没再多说什么。   ……   商缙走后,姜漓才伸了伸懒腰,舒出一口长气。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都用上她这辈子所有的演技了。   并且,还为此让自己“光荣负伤”。   看了眼带着血的手掌,姜漓叹出了一口气,她不是怕疼,她只是在烦恼……   该用什么理由将商砚糊弄过去。   说来也怪,商砚那么一个精明的人,可每次只要是她说的,他居然都信。   站起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裙角,正要拐出假山,迎面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感觉有些熟悉。   姜漓猛地抬头,却见商砚暗沉着一张脸在盯着她。   “商……砚……”   姜漓脸上血色顿失,心缓缓往下沉,顾不得手上的伤,下意识收紧了拳头。   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她和商缙的话难道他都听见了么?   包括,自己陷害他的那些话……   他知道自己是在利用他了么?   还有……还有,方才自己假意答应商缙微他办事……   他全都……听到了?   “王……王爷怎么会来这里……”连姜漓自己也没发现,她问这话的时候,有多么的紧张和懊悔。   “寻你。”   他脸上的冷意并没有消下去半分,这让姜漓心中更是忐忑。   “我……我刚才只是……”   姜漓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然而商砚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话上,目光一直紧紧凝在她往下滴着血的手掌上。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商砚却一把拉过了她的手掌,看着她掌心伤处,脸上冷意加深。   姜漓欲要将手抽回,商砚却拽得愈加用力。   “你受伤了。”   微风吹动湖面,泛起丝丝涟漪,姜漓一怔,抬眸望进他那双看不到尽头的黑眸中,努力想看出他在想什么,结果依然如以前那般……   一无所获。   “不下心摔了……”   她只能这么说。   ……   承欢苑内   商砚正细心地用沾了水的棉布擦拭她伤处的灰尘,动作极其温柔,看这模样,完全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待得灰尘清干净了,又给她的伤处敷上了一层药,最后绑上细布,这才放心吐出了一口气。   “王爷,刚才……”姜漓欲言又止。   “我都听到了。”   “全部?”   商砚点了点头   姜漓心中一沉。   果然……   “阿漓,不需要给本王一个解释么?”   她的解释……   姜漓斟酌了几分:“妾身的解释,王爷真的会听么?”   “会。”   他一直在等,等她自己将所有事情说出口的时候。   “便是再荒唐,王爷也信么?”   “只要是阿漓说的,我都信。”   姜漓默默收紧了十指,思量了一会儿,才道,“那王爷现在可以不问么?容妾身想想,该如何解释。”   等她……再考量一下。   原以为会遭到为难,但商砚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我等着阿漓。”   不管多久,他都会等。   商砚的包容和信任让得姜漓眼眶一阵泛酸,她习惯性地靠到了他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即将落下的泪水。   “王爷……”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只伸出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没事……”   认真,小心……充满了疼惜。   姜漓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然而,这等安逸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王管家匆匆忙忙闯进了承欢苑,面色慌张。   “王爷……不好了!太后娘娘中毒了!”   “什么?”   姜漓和商砚“霍”地站起身。   两人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商砚下意识将眼神放在了姜漓身上,微微蹙眉,似乎是在问,此事是不是和她有关。   接触到商砚怀疑目光,姜漓眉心掠上一抹冷意,离了他的怀抱,声音带着几分自嘲。   “王爷觉得是我做的?”   “阿漓……”商砚眉头微蹙,他知道她误会了。   “罢了,先去瞧瞧。”   在这紧急关头,商砚也没有时间去解释,直接跟上了王管家的步子。   姜漓秀眉也拧成了一个川字,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正厅,柳氏口吐着白沫,正被商缙扶着,几个太医正围在柳氏旁边,手忙脚乱地在医治。柳盈盈在一旁都急哭了,高晚晚也面露郁色。   见到商砚和姜漓一同出现,商缙眼中冒火,大吼一声,“来人,将那芸姜拿下!”   一群侍卫欲冲上前,却在看到前方的商砚时,脚步又停在了原地。   姜漓脚步猛地顿住,再一看,小环不知何时已经被随行而来的侍卫控制住了,两只眼睛红通通地,见着姜漓出现,忙要挣脱。   “姑娘!姑娘!”她大喝着,“你们放开我!我都说了不是了!”   “小环!”   姜漓脸色一变,冲向小环所在的方向,瞪向旁边控制住小环的侍卫,“放手!”   那几个侍卫还不敢放人,商砚目光忽地扫了过来,几个侍卫打了个激灵,陡然松开了手。   小环忙不迭跑到姜漓身后,扑到她怀里大哭出声。   “怎么回事?”姜漓问。   小环这才抬起头,哽咽着出声,“姑娘,她们说太后中毒是我送过去的那碗解酒汤害的,她们说……是姑娘你指使我给太后下了毒。”   小环不住地摇着头。   “小环没有,小环什么都没有做。”   姜漓拍了拍小环的肩膀,努力稳住她的情绪。   “没事,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说清楚,她们……是谁?”   小环深呼吸了一口,手指向柳盈盈。   “是……表姑娘说的,她说,太后是吃了我们送的醒酒汤才变成这样的。”   姜漓视线也跟着移了过去。   正哭得不能自己的柳盈盈见姜漓朝她这边看来,吼道:“芸姜!人在做,天在看,你好狠的心啊!竟敢下毒谋害太后!”   “呵。”姜漓嗤笑出声,“我下毒害太后?我为什么要害太后?再说了,表姑娘,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谋害太后?就凭你一句话么?”   “证据!那碗解酒汤就是证据!太医已经检查出来了,里面加了□□,我若是早知道你有这般歹毒的心思,打死我也不会让太后喝下你送来的解酒汤!”   柳盈盈说的句句泣血,柳家那波人已经将矛头全指向了姜漓,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你们还在等什么?皇上的话你们都听不见么?还不快拿下这个女刺客!”柳盈盈的叔叔刑部柳尚书横眉怒目,大吼出声。   侍卫面面相觑,又往前踏了一步,但见商砚冷眉陡然蹙起,那一群侍卫又不敢上前了。   商缙继续咬着牙,“朕说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么?”   “事情还没查清楚,皇上就这动我的人,是不是不大合适啊?”一直没说话的商砚陡然出声,视线直逼商缙,毫无畏惧。   在场大大小小的官员见着这一幕,开始躲在角落里咬耳朵。   “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头,衍宸王怎么这么护着他?”   “皇上和王爷……居然会因为一个女子闹成这样……”有人叹气。   有人则不怕死地预测着之后的事,“若是皇上和王爷真的生了嫌隙,那咱们……依附于谁啊?”   “当然是王爷。”说话的是宇文桀,宇文武也跟着点了点头,“芸姜姑娘不会做这种事。”   几人看了眼,没再出声。   宇文桀是商砚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向着衍宸王,无可厚非。   至于宇文武……   有勇无谋的匹夫一个,不提也罢。   陈进言悄悄将脚步移到了谢尘旁边:“太傅,方才就见你一直皱着眉头,不知你作何想?”   谢尘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姜漓身上。   顿了许久,才道,“清者自清,若是芸姜姑娘有冤,王爷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看不出来啊,谢太傅你是站在王爷这边的。”   谢尘皱眉,不满道:“谢某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想参与党争,陈国公慎言。”   陈进言笑笑,也没说什么。   ……   “表叔,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你为何还要护着这个谋杀姑母的女刺客?”柳盈盈最见不得商砚护着姜漓,又急又气,脱口而出。   商缙听着商砚的话,冷哼了一声,“既然七皇叔要查清楚真相,那朕便让你瞧瞧真相是什么,免得七皇叔以为朕冤枉了她!”   说着,他其中一个太医使了个眼色,那老太医这才颤着身子冲到最前。   “启禀皇上……王爷,太后中的确实是□□之毒,老臣验过太后方才的所有吃食,的确只有……只要那晚解酒汤里面,含了□□。”   商缙又使了个眼色,这会,柳尚书站了出来,将一包用纸包着的白色粉末扔到了商砚面前。   “这是从那婢女身上搜查出来的未用完的□□。”   “没有!”小环着急出声,看向姜漓,“姑娘,小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包□□会出现在小环身上……小环真的没有……”   姜漓继续安抚着小环,眉宇间却凝起了一抹凝重之色。   这摆明了是蓄意陷害,而且早早地在小环身上动了手脚,不是那解酒汤,可能也会是别的。   是谁,不惜伤害太后,也要置她于死地?   商缙?不大可能,除非他认出了自己。   况且,他要杀她,不可能会用太后的性命作赌注。   高晚晚,也不大可能……   “王爷,人证物证俱在,您不能一味地偏袒这个女人啊,难道……太后她老人家的性命还比不上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妾么?”   柳尚书瞪了姜漓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商砚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在场所有人,也包括姜漓,都在看着商砚的反应。   商砚沉吟片刻,却只将双手负在身后,问向跪在地上的太医。   “太后情况如何?”   “回……回王爷的话,幸好服得量少,太后性命无碍,只是身子需要时间调养……”   商砚点了点头。   这般淡定地模样让得商缙额上青筋暴露。   “衍宸王,你还有何话可说!”商缙质问着商砚,此时,竟是连七皇叔也不叫了。   姜漓目睹着这一切,见商砚一直不曾明确表态,想起了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心缓缓往下沉去。   “王爷,妾身自知百口莫辩,但是……小环是无辜的,若要追责,妾身一力承担便是。”   “不是的!姑娘是清白的!”小环急道,“王爷,你要相信姑娘啊。”   商砚看着姜漓,听着她方才说的话,黑眸中染上了几分失意。   “阿漓啊阿漓……你是觉得我不信你,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   他走到姜漓身边,略带着些怅然的话语在姜漓耳边轻声响起。   还没明白过来商砚这话含的是什么意思。   商缙再一句命令下来,那些侍卫便猛地抽出了身上的刀,刀尖对准了姜漓,朝她袭来。   商砚目光寒下去,瞬时,一群身着黑衣的暗卫不知从何处跃出,护在了姜漓身前,手中利刃闪过,只一眨眼的功夫,连惨叫声都没响起,冲在最前方的一排侍卫手中的刀便轰然落地,与之一同倒下的,还有那已经没了生息的躯体。   血腥气息忽然在厅中迸发开来,那几个靠后的侍卫见此一幕,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刀,不断往后退去。   连带着文武百官也被这一幕吓到了,有几个女子见到此番血腥场面忍不住惊叫出声,用帕子捂住了自己嘴,躲到了角落干呕。   商缙脸色一阵铁青:“衍宸王,你当真要护着她么?”   回答他的,只有一地肆意横流的血水。   “便是太后的性命,衍宸王你也不在乎是么?!”   “此事,尚有疑点。”商砚淡声答着。   “便是有疑点,那也该押入刑部大牢问审才是!”柳尚书急了。   “七皇叔……朕最后叫你一次七皇叔……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子,与朕对着干么?”   商砚的回答,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握紧了姜漓的手。   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姜漓心中的那丝疑虑终于放下,也明白了方才商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在怀疑她。   他只是想告诉她,不论是不是与她有关,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陪着她……护着她。   是她,不相信他。   她曾为了商缙,舍弃了自己的所有。   可现在却有一人,愿意为了她,众叛亲离……   看来等会儿,她真的可以好好地,从头到尾地,不带一丝隐瞒地,跟他交代出所有事情了。   姜漓嘴角微微弯起,慢慢回握住了商砚的手。   纵是在这般境遇下,被他握着,她依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商缙深呼吸了一口气,被太后掌掴,又从姜漓那得到了商砚有夺权的心思,现在太后中毒,商砚又与他当堂对峙。   商缙脑海中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消亡。   “好……好……好……”   他狞笑着,缓缓取出了那半块虎符:“来人!将衍宸王及王府一干等人,全部押入大牢!”   自古以来,只有削藩王时,皇帝才会拿出虎符……   商缙这番要与商砚不死不休的气势,着实吓坏了一些大臣,一个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高喊着:“皇上息怒!”   高晚晚也吓得变了脸色,忙上前柔声劝着:“皇上,您先冷静一下好么?”   然而,此时的商缙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一把推开了高晚晚,让人带着虎符去城外军营调遣军队。   不待片刻,一列列军队便冲进了衍宸王府,将商砚及姜漓团团围住。   “请皇上速速撤去军队,莫要意气用事!”谢尘踏出一步,眉头皱得极深。   “是啊……皇上……皇上您别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啊……”高晚晚再度扑上前,好言劝着。   “皇上息怒。”   在场的所有大臣都跪伏了下来。   熙朝局势不稳,商砚若入了大牢,有多少人会揭竿而起?便说那雍王,恐怕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会整军待发,直逼皇城。   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日子,谁又愿意去看战火连连,妻离子散。   “请皇上收回成命!”   众人高呼出声。   然而,这些人的劝言听在商缙耳里却如针扎了一般难受。   他做错了么?   他何错之有!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劝他?   为何没有人去斥责商砚忤逆皇命,非要说他做错了呢?   他才是皇帝!   他才是这天下之主!   为了坐上这个位置,他甚至不惜害死了自己曾经心爱过的女子……   难道,牺牲掉的这一切,换来的,就只是一直向商砚低头么?   不!他受够了…… 第48章第48章   这还是姜漓第一次踏进刑部的大牢,私以为,当犯人的待遇比在冷宫好受许多。   至少,这儿还有人管她。   最重要的是,有商砚陪着。   在商缙调出兵队后,姜漓便知,商缙已经失去了理智,当一个人做蠢事的时候,最好的报复,就是任由他继续犯蠢。   于是她便主动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愿意进刑部的大牢接受审查,没想到商砚听她这般说,竟也挥手让暗卫队下去,顺了商缙的意愿,跟着一同进了刑部大牢。   当这两人被带到刑部大牢时,牢头还以为商砚是来办事的,忙下跪磕头,询问自己能否帮得上什么忙,这可让后面进来的柳尚书气得不轻。   但这真的不怪牢头,且看商砚和姜漓在刑部大牢闲庭信步的模样,任谁也瞧不出这两人是来坐牢的呀……   柳尚书将两人交给牢头,嘱咐了一句当成普通嫌疑犯对待就是,随后便因担忧太后的身体先行离开了。   “王爷,妾身瞧着这间干净,光线不错,就这吧。”   姜漓指了指尽头的那间空荡荡的牢房,对商砚说着。   商砚便向那牢头使了个眼色。   明知商砚现在是被皇上打入大牢,尚书大人又亲自吩咐要当成普通嫌犯,但被商砚这般盯着,牢头心里还是一阵发毛,步子不由自主地就动了,上前为两人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让人给我们送些酒菜来。”姜漓对那牢头说着。   牢头睨了商砚一眼,犹疑片刻,应了一声:“是……”   “酒要醉兴来的,其他地方的不要。”   “好……”   “还有!不要花生米!”姜漓特意嘱咐   牢头又“嗳”了一声,甚至还殷勤地了一句姜漓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先这样吧,有事我和王爷会再叫你的。”   听到姜漓的回答,牢头这才放心地离去,想着去备些什么样的下酒菜才能让衍宸王满意,走着走着,忽然有一种自己是客栈小二的错觉。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听姜漓的话。   他悄悄往后探了一眼,女子在牢房环视着,一身红裙分外妖娆。   男子背对着他,身形挺拔,双手负在身后,身上的衣裳未染上一丝污垢。   这两人不论身形还是气质,都与这四面都是黑墙的大牢格格不入。   乃至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和优雅,都与其他犯人完全不一样。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那可是衍宸王哎!   就算是进了刑部的大牢,他也还是衍宸王!自己为王爷办这点小事,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牢头觉得自己认为的对极了,于是,脚步又加快了些许。   ……   待得酒菜上来后,姜漓便随意寻了些干稻草铺在地上,盘腿问着正坐在她对面的商砚。   “王爷,说吧,为什么要陪妾身蹲这大牢?”   “怕阿漓孤单。”   “妾身才不信。”   阿漓拿过酒壶,替商砚将面前的酒杯斟满,身子凑到商砚面前,目光灼灼,“王爷……说实话,您是不是也是和妾身一样的想法?”   “想法?难道阿漓有什么想法么?”商砚不解反问。   姜漓动作一滞,对上商砚含着笑却什么也看不出的黑瞳,郁闷地又坐了回去,口中叹道:“王爷果然让人捉摸不透。”   商砚走时,她分明看见,他对那其中一个暗卫低语吩咐了些什么。   “这话应该送给阿漓才是。”商砚将姜漓为他倒满的那杯酒又放到了姜漓的面前。   “阿漓才让本王捉摸不透。”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他的坦然和她的犹疑成了鲜明对比。   姜漓特意选的这个牢房,除了光线稍好些以外,更重要的是因为旁边的几间牢房是空的,这就表示,并不会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姜漓看了看摆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想到了商砚在宴上为她做的事情,叹了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念道:“看在王爷肯屈身陪我蹲大牢的份上,我也就不好再隐瞒王爷了。”   商砚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端正神色看着姜漓。   姜漓酝酿了一番,状似不经意地问着:“王爷可还记得妾身送到王爷府上的那封信么?”   “记得。”   “信上所言,并非是假,当朝皇帝的确害了我全家,所以我恨他,恨不得亲手了结他。”姜漓嗤笑一声,用着很平常的声音述说着,“商缙这个人,自卑自大又自私,还很好面子,可以说有一大堆的弱点……但是,唯有一点,他是皇帝,而我,只不过是运气好,还残留了一口气的“死人”罢了,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利用王爷了。”   姜漓看向商砚,带着些歉意。   随后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杯酒……就当是妾身给王爷赔罪了。”   商砚看着她,没有说话。   只见姜漓又倒了一杯酒灌下了肚,脸上隐隐有了些醉态。   “我利用王爷……办了这场寿宴,一来是为了刺激商缙,让他知道,他手底下的朝臣其实都依附于王爷你……我故意开罪太后,也是为了折他的面子。” 第49章第49章   也不知是他的话太过动人,还是他眼中的情意过于浓厚。   姜漓的脑袋彻底炸开了。   商砚!居然!真的暗恋她!   “等等!”姜漓抬手推开商砚,漂亮的眼眸眨了又眨,“你容我缓缓。”   她转过身去,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对方刚才在她耳边说的话。   他心悦她已久……   为什么她都不知道!他们明明,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他不是故意在说些什么甜言蜜语哄骗她吧?   就像商缙一样。   姜漓深呼吸了一口气,沉下脸,猛地转过了身。   “你刚才说心悦于我已久……”   “嗯。”商砚认真点头。   “已久是多久?”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喜欢我什么?”   “你凭什么喜欢我?”   “经过我同意了么?”   “既然早便心悦于我,为何还要帮着那商缙?”   她的问题如连珠炮似的不断飞出,商砚一时竟不知该先回答哪个。   待得姜漓将脑中所有疑问抛出,彻底松了口气后,商砚这才一字一句认真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已久是很久很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不告诉你是因为那时你有喜欢的人。关于阿漓的所有我都喜欢……”   “至于……有没有经过阿漓的同意,这个的确没有,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王便顺便问问阿漓……”   他再度凑到姜漓耳畔,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说出的话,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   “我,可以喜欢你么?”   脸好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烫……   这话也不是没有人问过她,在群芳阁时便有许多男人向她示爱,姜漓通常都会回答。   是她的荣幸。   但是面对商砚,她却紧张地有些结巴,完全拿不出往常那种风情万种的绰约姿态。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现在是我问你……”姜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好想,再把面纱戴起来啊……   心随意动,姜漓悄悄地伸出手,揽过了面纱一角,因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她还下意识偏过了头。   然而,手指刚摸到那面纱,商砚却扣住了她的手腕,低下了头,继续在她耳边耳语着。   “这次,阿漓也不许敷衍。”   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啊……   姜漓心中默念着,眼珠子不断乱转,想着该怎么回答。   明明是他向她示爱来着,怎么他就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反倒是自己……   一颗心被搞得七上八下的。   “既然王爷都这么问了……”   姜漓吐出一口长气,与商砚对视,“那我就给王爷一个喜欢我的机会。”   被他喜欢,应该还不赖。   作出决定后,姜漓悄然松了口气,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浑然天成的魅惑,比那刹那绽放的烟花还要绚丽夺目。   商砚稍稍失神,下意识俯身,本能地朝着那微张的唇瓣袭去。   察觉到商砚的靠近,姜漓瞪大双眸,忽地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闷声道:“王爷,咱们喜欢归喜欢,可不能这般对我动手动脚的啊。”   商砚失笑:“可是阿漓之前不是也经常对本王动手动脚?”   “那……那不一样!”姜漓放下手,反驳道,“对王爷动手动脚的,是王爷的妾室芸姜……我现在,是姜漓。”   “唉……”商砚失望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子,两根手指并起,轻敲了一下她的眉心。   “早知阿漓分得这般清,当初就不做那圣人君子了。”   姜漓“噗呲”笑出了声,心里爽快极了。   原不是她魅力不够,是有人在故意忍着。   瞧着姜漓脸上露出笑容,商砚也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她应该……   也有一点点喜欢他来着。   “王爷,你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呢。”姜漓话音一转,又说回了正事。   “为什么要帮着商缙?”   “因为阿漓说,想当皇后。”   “我没和你说过。”   “那天婚宴,你弹完曲子后,自己说的。”   “可你那天根本就出席!” 第50章第50章   姜漓这次进寿安宫,柳氏很是客气,竟还让人赐座,她看了眼一旁的商砚,稍稍心安,然后就听到柳氏的声音响起。   “这次你受苦了,哀家相信你,不会给哀家下毒。”   姜漓一愣,这柳氏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姑母,你怎么能轻易放过她呢?”柳盈盈急了。   柳氏睇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柳盈盈才收住了口。   “其实这件事,哀家已经不准备追究了。”   高晚晚不解,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商砚,却见他表情丝毫没变,只那眼神,从姜漓进来时,就没移开过半分……   “太后明鉴。”姜漓微微欠身,“虽然太后您相信芸姜,又宽宏大量,不予追究,但此事总归是在衍宸王府发生的,若不追查出幕后凶手,对衍宸王府的名声亦有损,所以芸姜恳请太后,能否回答芸姜几个小问题?”   “太医说了,太后现在的身体需要静养,哪有时间回答你的问题?太后相信你已经是你的荣幸了,你别蹬鼻子上脸。”柳盈盈说。   “表姑娘,你别生气啊,我这般做也是为了要找出幕后的下毒之人,难道表姑娘你不想知道下毒谋害太后的真凶是谁么?还是说,表姑娘你知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高晚晚适时插话:“芸姜姑娘,太后刚刚苏醒,身体的确弱了些,你若要问,言简意赅些便好。”   “好吧。”姜漓看了柳盈盈一眼,“既然太后身子弱,那么我就直接问表姑娘了,毕竟表姑娘一直陪在太后身边,不曾离开过半步吧。”   “是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怀疑是我下的毒?”   “是不是,还要看表姑娘待会儿怎么回答的。”芸姜语气依旧淡定。   “凭什么……”   柳氏看了一眼旁边的商砚,叹了口气,对柳盈盈说着,“盈盈,你便让她问吧。”   柳盈盈咬了咬银牙,看了柳氏一眼,这才勉强答应。   “表姑娘可是亲眼看见太后将那解酒汤喝下了?”   “自然。”   “既然如此,那表姑娘应该知道,我送过去的那碗解酒汤,是温的还是凉的?”   “这问题有什么意义么?”柳盈盈不悦。   “表姑娘回答就是。”   “自然是热的。”   “咦,那就怪了,我分明记得,我送进去的解救汤,是凉的呀……难道,太后喝的,不是我送进去的解酒汤?”   柳盈盈脸色一变,“你休得再找借口,什么不是你送的,太医都亲口说了,就是那碗解酒汤里含了□□,而且整个王府,也就只有你的丫头身上带着。”   “哦。”姜漓一点不慌,“看来是我管教不严啊,身边丫头背着我偷偷去买□□都不知道,看来,我得去查查各大药铺的账本了,□□这东西买的人可不多……万一哪个药铺掌柜记忆力好,记住了那买□□的人的长相,可怎么办?”   说着,姜漓还瞥了一眼柳盈盈身后,“对了,表姑娘,你的丫头呢?怎么太后中毒以后,就没见着她了?而且,我怎么记得,我和小环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表姑娘身边的丫头也在煮解酒汤呢?”   “你……”柳盈盈面上一片惨白,怒道,“芸姜!空口无凭,你这是故意栽赃!”   “栽赃?我栽赃谁了?我又没指名道姓说是你做的,表姑娘,你急什么?”   “我……我只是……”柳盈盈咬着下唇,脑子却一片空白。   “你只是记错了,其实我送过去的解酒汤,是凉的。”姜漓故意引导。   “那……我也可能是记错了,你送来的那碗解酒汤,其实是凉的……”   “是!是我记错了,就是凉的……”   她不接话还好,这话一出,反倒是让人觉得她心虚。   姜漓笑着摇了摇头,与商砚对视一眼,又坐了回去。   柳盈盈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接下来……就看太后怎么说了。   柳盈盈也反应过来,咬着贝齿,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接姜漓的话茬……   “盈盈……你……”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比起惊讶,柳氏更多的是伤心。   “姑母……盈盈……盈盈不是……”柳盈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因着她一直伺候在柳氏身边,眼都没合上一眼,模样看着极为憔悴。   看着这样的柳盈盈,柳氏心里又多了几分心疼之色。   “罢了。”柳氏咳嗽了两声,重重叹了口气,“这□□,就当是哀家自己误服的,没有人要谋害哀家……”   “姑母!”柳盈盈眼角流下两行热泪,跪在柳氏面前,小声啜泣着。   姜漓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总归受害者不是她,她也无权置喙些什么。   “就这样吧……”柳氏看着柳盈盈,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对外便说是哀家自己不小心吃坏了东西,与衍宸王府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就只是个误会,这样,也算全了衍宸王府的颜面。”   她看向商砚,然后又将目光放在了姜漓身上。   “这个说法,你们可还满意?查出真相,对谁都不好……”   姜漓施施然起身,看了商砚一眼,随后弯下了身子:“一切听从太后的吩咐。”   柳氏吐出一口浊气:“如此甚好,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都莫要再提,老七……你带着她……回去吧,皇上那边,哀家会亲自去说的。”   “那太后便好生歇息。”   柳氏轻点了下下巴,看着身旁的柳盈盈,忽而又道:“盈盈,你也跟着老七回去吧。”   “我……”柳盈盈神色有些纠结。   “太后,王爷身边有我就行了,王爷可没太后那般大度,发现下毒的人……那是会要了那人的命的……”   姜漓陡然停住脚步。   柳氏脸色有些不好看,柳盈盈却收住了眼泪,急道:“姑母,您身体还没好,就让盈盈留在宫里照顾你吧。”   柳氏看了一眼商砚,见他没有出声反驳,便知晓了他的意思。 第51章第51章   “有事?”   独眼男子看向姜漓,语气冷漠的紧。   “你身上的香味……”   姜漓定定地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看着独眼男子,目光带着审度,“很好闻……”   男子瞅了她一眼,随后漫不经心地从腰间拽下一个香囊扔给了姜漓。   “你喜欢,送你了,就当你救她的报酬。”   姜漓还欲询问,男子话音紧接着响起,“早年在一个游商手上买来的,熙朝没有这种香。”   从游商手上买来的么?   “这铺子里还有几味西域来的香粉,你若喜欢,也可带走,熙朝同样没有。”   姜漓一怔,看了看铺子里的其中一角,上面的确摆满了各式的香粉。   她紧了紧手上的香囊,神色略有些失望。   看了眼嘴唇苍白的锦瑟,她将香囊还给了男子,“我只是问问,没有旁的意思。”   随后,又握了握锦瑟的手,“你好好养伤,岱王的事交给我。”   锦瑟虚入地轻点了下下巴。   独眼男子又瞥了姜漓一眼,收好香囊没再说是,便躬着身子弯进了这铺子的后院。   ……   “她的警觉性还真高,你的胆子也够大的,还把她带走这里来。”独眼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怀里的锦瑟,声音带了几分责备。   锦瑟艰难牵起一个嘴角,悠悠吐出几个字,“我信她。”   “呵,什么时候,你也会相信人了。”独眼男子嗤讽,“咱们这种人,最不能交出去的,就是信任。”   锦瑟没说话,嘴角却继续向上扬着。   从珍宝阁离开后,姜漓倒是没有回府,反倒又去了一趟岱王府,那岱王见着芸姜又出现,一开始还用自己王爷的身份来警告她,但姜漓哪会受这种威胁,直接让玉琚和玉璜将岱王五花大绑倒吊在了街头的大树上,并郑重警告了岱王不许再动群芳阁的姑娘之后,气才稍稍消下去一些。   ……   京城某个不起眼的酒坊后院中,子非隔着院门守着,听见一阵马蹄声后,下意识提起了手边的刀。   待得马蹄声停下,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随后,一道三长两短的叩门声响起。   子非放下心来,打开了院门,玉珩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王爷呢?”玉珩问,连日连夜的赶路令得他看起来风尘仆仆。   “楼上。”   玉珩点了点头,忙跨着脚步进了院子,而在他后面,还跟着一人,戴着个斗笠,神色鬼鬼祟祟的。   子非微微微蹙眉,不由多打量了那戴斗笠的男子两眼。   商砚透过二楼的窗子,很清楚的看见玉珩带着人进院子,他的目光同样放在了玉珩身后的那个斗笠男子身上。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推开,玉珩朝商砚行了个礼,人却推到了一旁,为身后的斗笠男子让出了路。   “这里安全么?”斗笠男子出声,见玉珩已经将门关上,他吐出一口长气,直接将脸上的斗笠摘掉,露出了与商砚有两分相似,却有些稚嫩的脸庞。   “七皇叔,我可想死你了。”男子猛地扑到商砚面前就是一个熊抱。   “果然是你。”商砚无奈,“商焕,你不好生待在雍州,来京城作什么?”   玉珩来信说,有一个重要的人要见他,要给他一个惊喜。   又不指名道姓,语气又这般孩子气,这般作风,可不像他带出来的玉珩,如今见到商焕,一切缘由便有了解释。   怕是那封飞鸽传书,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七皇叔,我想你啊!你不知道,待在雍州有多无聊,每天就是练兵练兵练兵……雍州附近百里的山匪贼寇都被我扫荡光了,老百姓们安居乐业,我没事儿干啊,上次接到你的信后我就想来京城帮你,就是他不让。”   商焕指了指玉珩,“没办法,然后我就继续等啊等啊,等到你说京城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我就实在等不下去了,反正他要回来,我也就顺便跟着他来看看皇叔你嘛。”   说着说着,商焕又指了指玉珩,玉珩正一脸苦涩看着商砚。   商焕年纪不是很大,还带着几分少年心性,这会儿进了屋内,又开始东张西望找吃食,口里还喋喋不休:“皇叔,当初我就告诉过你嘛,那商缙靠不住靠不住,瞧,我刚到京城,就听人说商缙那厮将你关进大牢了,早知如此,皇叔你当初直接帮我不就好了么,我若是当了皇帝,肯定不会把皇叔关进大牢的。”   “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只有商缙那小子才做的出来。”   商焕盘腿坐在桌子上,嘴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吃食,怀里正托着一把香蕉,手上还有没扔下的香蕉皮。   这般性子,和小时候是一点没变。 第52章第52章   赵嫣然没发觉姜漓在生气,自顾自点头:“虽说我觉着这俩父子脑袋都不大好,但是林远看着好歹还像个正常人,从一个艺娘变成礼部侍郎的夫人,倒也不赖。”   “那你自己的幸福呢?若是以后你真的遇到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和离,要不就休夫……”   姜漓眉梢一挑,什么时候,这丫头如此胆大了。   “你不是最重名声的?再者……你就不怕你喜欢的人介意?”   当初赵嫣然为了让自己配得上林业平,甚至不惜用上下作的手段,现在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这倒是让她好奇得紧。   “名声?”赵嫣然哂笑,“我有名声么?不论我做的再好,所有人见着我,都只会说,一个下贱的艺娘罢了,你看,分明是那林业平缠着我,可在外人看来,就是我勾引的他……既然我做什么都是错,都得不到一句好,那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总不能白遭那些骂,你说是吧?”   “以后若真能碰到一个真心欢喜之人,用你的话说,他若对我是真心,便不会在意我是谁,我是什么样的身份,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姜漓心思一动,良久,说出一句。   “孺子可教也。”   见赵嫣然这般豁达,想的又这般透彻,姜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正聊着,忽见林业平从花园经过,见着两人正要绕路,赵嫣然却唤住了他。   “站住,见到娘亲为何不打招呼,为娘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林业平呼吸一滞,姜漓看他的眼神都要冒出火珠子了,偏生面对赵嫣然时,又是一副心痛神色。   “娘……娘亲教训的是……是儿子的不对,儿子记住了……下回,不会再犯了。”   当林业平压抑又痛苦地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一个个字时,姜漓侧眸去看赵嫣然,她的脸上,满是痛快和满足。   “嗯,乖儿子,下去吧。”赵嫣然摆了摆手。   听到这话,林业平身体又是一震,而后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那背影,姜漓看了,都要说一句……   啧啧……可怜喏~   “赵嫣然,没发现啊,你这人……还有这等恶趣味。”   赵嫣然昂起头轻哼一声,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知道林远是在撒谎,但姜漓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去证明那封书信是林远伪造的,虽说有谢尘这个证人吧,但姜漓心底却不愿将谢尘牵扯进来。   他既想出淤泥而不染,她便该成全他,如此,也算报了他当初的一语之情了。   于是,她便又含蓄地拜托了赵嫣然帮她这个忙,只要能寻到一些林远识得辛国文字的蛛丝马迹即可,赵嫣然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说自己会尽力。   两人又唠了几句家常,姜漓顺便将今日在岱王府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赵嫣然,只说到一半时,林府的门房便来向赵嫣然禀告说高家老夫人要见她。   赵嫣然眉头蹙起。   “高家老夫寻你做什么?你和她很熟么?”姜漓好奇问了一嘴。   “什么熟啊,还不是高家那烟霞锦的事儿,太后指定了要高家今年夏日用烟霞锦做夏装,林远正巧揽了这活,眼看着要到交第一批货的时候了,这高家却说遇到了难事儿,烟霞锦没法如数送到宫里了,想让林远帮帮忙,看能不能妥协些时间,这林远居然还挺公正,竟是没答应……”   姜漓挑挑眉,林远公正么?用姜漓的话来说,那是记仇,恐怕,当初“高明望痛打林业平”的事儿,他还记着呢。   赵嫣然继续说:“所以啊,这高家老夫人便盯上了我这儿,想让我给林远吹吹枕头风,便三天两头往我这跑。”   “你回她说,府中有客。”赵嫣然对那门房说道,她这儿正和姜漓说着话呢,什么高家老夫人,不见。   “等等。”   姜漓唤住了那门房,笑嘻嘻地对赵嫣然说着:“赵嫣然,帮我个小忙呗。”   “唉?”   赵嫣然倒是不好奇姜漓要她帮什么,她只是没想到,堂堂群芳阁的花魁娘子芸姜,居然也有求她的时候。   而且还是两次。   看来她这个侍郎夫人当的,好像还挺有用?   ……   赵嫣然见高家老夫人,姜漓自是不方便在场,于是起身告辞,只等她回到王府时没多久,玉琚便跑来告诉她。   那高家夫人在林府里并没待多久,但是离开时,脸上带着喜意。   姜漓便安心地在王府里用着午膳,只因太后寿宴一事太过轰动,姜漓在衍宸王府的地位是直线上升,特别是还听说表姑娘不会再回王府时,那一向看不惯姜漓的王管家,现在见着她,也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俨然将她当成的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有时,姜漓还会感慨,当初自己拼了命也要当上皇后,究竟为的是什么。   荣华富贵?金尊玉贵?   不,她要的,从来就是那个唯一。   当时的她以为只要当上皇后,就可以成为商缙心中的唯一,可现在她才明白,若她当真是对方的唯一,她根本就不需要去争些什么。   好比现在,就算她顶着个小妾的名头,却还是商砚心中的那个唯一。   这就够了。   用完午膳后,郑掌柜便派人来信说,高家的人果然去了店里,他已经按照姜漓的吩咐让高家人来见她了。   姜漓收到口信没多久,高守财果然来了,姜漓只好打消了午后小憩的念头。   “无事不登三宝殿,高老爷不妨有话直说,何须带这么多礼物。”   她睨了一眼高守财送上来的玉器摆件,挥手便让王管家去处理,这些东西,衍宸王府又不是没有,不过,既然是送的,不要白不要。   高守财恭敬地对姜漓行了个礼,才道,“高某此次求见夫人,的确是有一笔生意要与夫人相谈。”   姜漓眼眉一挑,看来这高守财还算聪明,没有一开始就要求将染织纺要回去。   “可是关于烟霞锦的?”   高守财点了点头,“高某今日才知,夫人手里有烟霞锦,不知夫人可否将手中的烟霞锦转卖给我?”   这消息,还是她夫人从礼部侍郎夫人口中得知的,说在京城一家不起眼的店铺里有烟霞锦出售,他去看了眼,果然是烟霞锦,结果一看到郑掌柜,才知这铺子的主人是姜漓……   实际上,当得知姜漓手里有烟霞锦时,高守财便已经怀疑太后寿宴那天,那樽琉璃玉佛是姜漓偷偷将其调换的。   但是,他又没有证据,再者,现在来追究是不是姜漓干的,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烟霞锦才是重中之重。   姜漓既有意散播开她手里有烟霞锦的事情,无非也是告诉他,她是为钱而来。   既然是为钱,高守财心里便有了谱,无非就是多让些利罢了,待得高家成了皇商,莫说是京城首富的,成为熙朝首富,也指日可待。   “好啊,那高老爷要多少?又准备花多少钱买呢?”   “烟霞锦这等奇物,自然是越多越好,至于价格……”高守财笑笑,说出了高出当年烟霞锦在京城贩售时两倍的价钱。   这摆明了是亏本的生意。   难得这高守财也愿意做,不过,比起皇商这个职位给往后带来的巨大效益,现在亏本,倒也算不了什么。   “高老爷不是知道的么?我一向喜欢以物换物。”   “这……”高守财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古往今来,没有以物换物这般做生意的。”   “那我就偏偏开了这个先河,要与我做生意,只能以物换物。”   高守财咬着牙,显然有些犹豫。   从姜漓将城东的染织纺从他手里换走,到太后寿宴上的一匹烟霞锦,高守财就是个傻子也知道姜漓从头到尾都在算计着他。   这会儿又提出以物换物,他多少也得提防着些。   “高老爷既然不愿意那便算了。”姜漓才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反正太后怪罪下来,也怪不到我头上。”   “夫人,您想要什么……您就直接说吧。”   高守财叹了口气。   除了皇商这个职位,太后的命令,他高家也不敢违抗啊。   长安街的铺子?其他地方的产业?高守财心里有了打算,只要不太过分,他答应就是了。   “其实我要的东西很简单,还是一年前……原本属于姜家的那笔产业。”   这一次,她光明正大地说出了姜家的名字,高守财明显怔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想姜漓与商砚这般亲密,对方告诉她这些事,也无可厚非。   “夫人,您就别绕弯子了。”   上次,姜漓就是这般说的,结果最后只是要走了一家染织纺,他猜,这次也是一样……   “没有绕弯子,我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原属于姜家的产业。”   高守财打量着姜漓,见她话音不似有假,思绪百转千回。   “夫人莫不是以为,那些烟霞锦的价值能抵过姜家的产业不成?说实话,这烟霞锦也并非天上有,地上无的东西,它一年前也曾在京城出现过,有些客商手中或许还有些存货也说不定,若是夫人不愿做这生意,那高某便寻其他的法子去。”   说着,高守财起身,他又想,这一次,姜漓还是会叫住他的。   姜漓的声音的确又在他背后响起了。   只是,她说的是……   “王管家,送客。”   语气毫不在乎。   高守财脸上表情凝固,脚步沉甸甸的,走了几步,忽地回头。   “夫人当真不是在开玩笑么?高某是个生意人,这赔本的生意,也就今日这一回,就算夫人想自己垄断,烟霞锦的价格再高也不会比高某的价高,还望夫人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姜漓笑笑,只摆手让王管家继续送客。   见姜漓油盐不进,高守财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姜漓将身子往后倾倒,弯起的嘴角便没有落下过。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回原本属于姜家的财产。   端起旁边小几上已经变温热的香茶,因着商砚将她的平日喜好全记在了心里,导致她现在在府里吃的喝的,就没有不满意的。   细细抿了一口,姜漓微微蹙眉,这茶怎么变凉了就没之前那么香了呢?不行,等商砚回来,得和他说说,不喝这个了。   说到商砚……   姜漓郁闷地将茶重新放回几上。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成天不着家的?   亏她还紧赶慢赶地赶回府,以为能同他用上一顿午膳的。   难不成是她平日里他惯着他了?导致商砚现在连吃饭都不回家了?   难怪人都说,男人啊……得不到的时候把你当宝,得到的时候就把你当草了。   姜漓有些后悔,早知道在大牢里,她就不答应的那么爽快了。   正当她走在路上细细想着晚上该如何“惩罚”商砚时,后脖子陡然一痛。   晕过去前,姜漓还在想……这衍宸王府,也并非她想的那般安全啊。   午后的阳光,热烈且温暖,淡金色的光芒透过云层铺就在青白色岩石的笔直小道上,一抹白色的面纱,极其显眼……   且说高守财在姜漓那里没讨到好,回到高府后心情一直不好,偏生这时,断了一只手的高明望又拿着一叠账本来告诉他说,江南姜家又来催这次的货款了。   自打上次被商砚折断了手腕,险险捡回一条性命后,高明望低调多了,再也不去主动招惹姜漓,也不怎么去寻花问柳了,整日便扑在高家的生意上。   因着烟霞锦一事,高守财忙得焦头烂额,他便只好多承担一些,但在金钱方面,作主的还是他爹。   “姜家姜家姜家,又是姜家!怎么都是这姜家来寻我的晦气?”   高明望瞅了眼正在气头上的高守财,便又收回了账本,对身旁小厮说,“告诉门口等着的姜家人,老爷不在,让他们不用着急,继续供货就是,欠下的货款,与下次的账单记在一起便是。”   小厮正要去回话,高守财却眼睛一亮,看向高明望。   “等等!你说姜家的人在门外?”   “是的,父亲,我们不过就是拖欠了一期的货款,他们便派人来催收了。”高明望的语气颇有些看不起。   “父亲不用为此劳心,儿子一人便能解决。”他又保证。   “不,不不不不。”高守财手负在身后,不断地来回踱步,而后猛地抬头,眼睛亮起,“哈哈,有了!你!快去将那催收的姜家人请进来,老爷有话和他说。”他激动地朝那小厮说着。   高明望不解,问了原因。   高守财却哼了哼,“怎么说……他姜明也是姜倾云的父亲,这烟霞锦,我们寻不到,便让那姜家去寻,说到底,不还是从他姜家出来的?”   花开一朵,各表两只。   晕倒前,姜漓试想过各种可能,绑架,仇杀,又或者是商缙派来的人,但现在一睁眼看到自己身处在客栈里,一个有些秀气的青年……或者应该说少年正趴在床头看着他后,便否决所有的想法。   少年眼睛亮澄澄的。   看见她醒来,还不等姜漓问话,便听少年出声:“你生的这般貌美,不如跟我回雍州,做我的雍王妃吧,总比待在衍宸王府里当个小妾强。”   雍州,雍王?商焕?   姜漓的记忆开始翻涌,印象里,除了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她甚至都记不起商焕的长相,谁让商焕和商缙一向不和,有商缙的地位肯定没有商焕,有商焕的地方,商缙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脸颊。   难怪他不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他们俩人压根就没见过。   姜漓没回话,反倒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虽是客栈的装扮,但却有些简陋,再看对方身上穿的衣裳,还带着灰,脚下也沾染着泥。   说话时,隐隐约约还有酒气涌入她的鼻腔,这一看,显然是偷偷溜到京城来的,可能还和谁一起吃过饭。   “雍王妃啊……”姜漓心中了然,将尾音拖得老长,“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什么?你就这么……答应了?”   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商焕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你怎么能答应呢,你已经嫁人了!你这是对不起七……对不起你丈夫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可是……可是不是雍王殿下说的么?要娶妾身王妃,我只是一个衍宸王府里的小妾,没权没势的,我若不答应,王爷一气之下,杀了妾身怎么办?”   “所以啊!我不是问你了么?我又没强行让你做我的王妃,我只是在问……只是问你而已!”商焕生怕姜漓有什么误会,将“问”这个字音咬得极重。   “哦……是问阿……”姜漓平静下来。   “嗯,只是问问,所以,你是不愿意的吧?”   “不啊,我愿意。”   “啊?”   “殿下方才不是说了么,要娶我当雍王妃,难道……这一会儿的功夫,殿下就后悔了不成?”   姜漓声音酥软动人,一双媚眼正“含情脉脉”地盯着商焕看。   商焕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有也是在军营里和她们真刀真枪地比拼着武艺,虽然也见过几个我见犹怜,眼泪跟不要钱似往下流的柔弱姑娘。   但像姜漓这般又娇又媚,还一点不知羞的大胆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特别是对方说话时,还一直往他这边靠近,惹得商焕开始不住地往后退,口里还在喋喋不休。   小小年纪,却像个老头子一样教训着姜漓。   “你……你……你这个女人……三从六德……还是八德来着?不管了!不重要!你要记住,你是有夫之妇啊!”   商焕被姜漓逼到墙角,紧张地地咽了咽口水。   他在战场上都没这么害怕过……   果然,论心性,他还是差了他皇叔一大截。   “有夫之妇怎么了?古人云,只羡鸳鸯不羡仙,殿下不是觉着妾身貌美么?其实,妾身刚才第一眼见到殿下的时候,也有种感觉,其实殿下才是妾身的真命天子。”姜漓说的“情深意切”,“我与殿下两情相悦,殿下啊……你现在带妾身回雍州吧,王爷他不会发现的,妾身愿与殿下比翼双飞,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着,姜漓又俯身朝商焕靠近了一分。   姜漓娇艳的脸庞在商焕瞳孔处不断放大,俨然一副要亲下来的模样。   “不……不……不要!”商焕吓得闭起了眼睛,惊叫出声,“七皇叔,救命啊!”   随着他的喊声落下,姜漓这才直起身子,随后,大门被推开,商砚迈着步子,有些“尴尬”地走了进来。   “阿漓……”   商焕一见到商砚,仿佛溺水的人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忙跑到商砚背后,喘着粗气,“皇叔,我现在才算知道什么叫,女人如老虎,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可怕?”姜漓眼角染上一层幽怨之色,“殿下,妾身哪里可怕了?你说这话,可太让妾身伤心了……”   “皇叔……”商焕都快哭出来了。   “阿漓,别逗他了。”商砚无奈,走到姜漓身边,想为她整理一下刚才不小心弄乱的发丝。   谁知姜漓却,退了一步,并不让他碰。   “哼。”   “生气了?”   姜漓背过身去,又哼了一声。   商砚叹了口气,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看着姜漓,嘴角带笑:“可我怎么瞧着阿漓方才玩的很开心?”   “玩儿?”   商焕不知所以,看看商砚又看看姜漓。   “你……你刚才……是假装的?”   姜漓却又哼了一声,不满地看向商砚,“王爷方才看戏不是也看得很开心?”   “不是,这什么意思啊……你一早就知道了?你怎么看出来的?”商焕又问。   姜漓瞅了商焕一眼,这才说出了自己方才根据对方的穿着和周围的环境作出的推测,而后又补了一句。   “能在王府公然将我劫走,玉琚玉璜还没半点反应,除了王爷的人,我可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说着,姜漓视线便往门外探了一眼。   “玉珩,你别躲了,等回到王府,我再跟你算账!”   守在门外玉珩身子一抖,摸了摸额上忽然冒出的冷汗,欲哭无泪,这怎么能怪他呢?他也是听命行事,要怪……就应该怪那雍王啊!   “阿漓,别生气了,我错了。”商砚踏前一步,语气极为诚恳。   姜漓的气这才消下去一些,倒是商焕,见着这样的商砚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他一定是听错了吧?他打小就崇拜的七皇叔……居然……在道歉?还是和……   一个女人?   “王爷,小孩子胡闹,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姜漓极其不满,责怪了两句,商砚一一应下,不敢说一句不是。   瞧着姜漓好像真的生气了,商焕又咽了咽口水,语气有些紧张:“那个……那个……你别怪七皇叔啊,其实是我想替皇叔试一下你的真心,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爱七皇叔,这不关七皇叔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吧……”   “哦?真心?”姜漓顺着声音看向商焕,明艳的脸上扬起一抹惑人笑意:“那雍王殿下,试探出妾身的真心了么?”   接受到姜漓的眼神,又想起她方才的主动,商焕吓得又打了一个激灵。   低低的嗓音从喉咙里冒出,带着乞求和歉意。   “我错了……还不行么……皇……皇婶。”   “小毛孩子。”姜漓走过去,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商焕的脑门,心情这才舒畅不少。   “阿漓,这下不生气了吧?”   “我只是不生他的气了。”姜漓指了指商焕,又看向商砚,“但是王爷的气,我还是要生的。”   “这……”   商砚一下犯了难,这该如何是好啊。 第53章第53章   姜漓看着商砚的模样,正想着该提些什么要求,却见商砚伸出了手,学着她方才弹商焕的样子,往自己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这样?可行?”   姜漓愣住,连带着商焕也看傻了。   “噗呲”   姜漓没忍住笑出声,熙朝堂堂的摄政王殿下,能为她做出这种事,也实属不易,若是自己再为难他,会不会太不地道了些?   姜漓这般想着,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出了四个字。   “下不为例。”   商砚心中大石落下,商焕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轻易招惹女人了,特别是不能招惹像他皇婶这样的女子。   ……   商砚本打算等商焕见完姜漓后连夜送他出城,奈何商焕非要死乞白赖多留一天,说什么好久没回京城了,要多了解一下现在京城的情况再走,商砚知道他这是在找借口,但一想到这小子天□□玩儿,达不到目的便不罢休的执拗性子,这才勉强同意,为了掩人耳目,商砚便选了这个并不怎么显眼的客栈让他住下,还要求商焕出门时一定要戴上斗笠,以防被认出。   商焕知道能留下,自然是商砚说什么他都答应。   当夜,月上中天。   商砚睡得浅,院内发出的一丝动静都足以让他惊醒。   更别提,有人偷摸着翻窗进来时发出的“巨大”声响了……   翻进来时,那“小贼”似乎还不小心撞到了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商砚睁开双眸,正欲起身点灯看看这小贼撞的严不严重,却听那脚步声离得自己越来越近,商砚干脆又闭上了眼睛,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小贼”翻进他的房里,究竟要做些什么。   姜漓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门,蹑手蹑脚地凭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终于摸到商砚了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一些月色,她的目光落在商砚那张冷白的脸上。   除了天生俊美的五官,他的眉宇间都散发着一股冷傲之感,即便是在熟睡时,那两道微微拧起的眉,也让人不敢靠近……   姜漓下意识伸出手,指腹落在他的眉心上,刚想为他抚平,“熟睡”中的商砚却猛地睁开了眼睛,蕴含着笑意的黑眸如黑夜中的星辰,饶有兴趣地盯着姜漓看。   “阿漓想作些什么?”   姜漓有一瞬间的怔愣,亏她还特意深更半夜起床,商砚肯定睡得正熟呢。   “王爷深更半夜怎么不睡觉的?”   “被某个小贼翻窗时发出的声响吵醒了。”   姜漓瞥了瞥嘴:“要怪就只能怪王爷的窗户太小了。”   商砚无奈叹气,正要起身点灯看看姜漓伤的如何,姜漓却将半个身子压了下来,不让他起身。   “等一下,先别动,也别点灯,有个事儿我还没做呢。”   她靠得实在有些近了,近的他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拂过他脸上的温热感。   商砚乖乖没动,   “王爷今日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心么?”   商砚眉头蹙起:“阿漓还在生这事的气么?这件事是我……”   话说到一半,女子却陡然俯身,将唇印在了他紧蹙的眉心之上。   若蜻蜓点水,却带着无尽的温柔。   白日那事,若没有商砚的允许,商焕也不敢作出这种事。   他不就是想知道自己对他是不是真心的么?姜漓思索许久,还是觉着直接的行动比嘴上的保证更能体现她的真心,于是,便趁着夜色准备来个突然袭击,等明日再卖个关子告诉商砚自己昨晚已经将真心交托给他了,让他自己猜去。   谁知这商砚警惕性这么高。   不过,来都来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幸亏没让商砚点灯,不然,光是现在脸颊的滚烫程度,她都能猜到自己的脸有多么红。   “商砚,这就是我的真心。”   她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认真说着,说完后,还有些羞赧地偏过了头。   商砚却呆住了。   原来……她都知道。   他还以为,他这辈子可能都等不到她的真心了。   心底泛上丝丝暖意,商砚悄悄将手掌覆盖在了姜漓的手背上。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热意,姜漓只觉身子也开始变热了几分,下意识想挣脱,谁知,人刚起身,商砚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只稍稍用力,便又重新将她拉入了怀中……   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不够。”   姜漓脸上又飞上两朵红云。   “王爷你可不能耍无赖,咱们的关系还没到……”   “可这回,不是阿漓先主动的么?”   姜漓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   她叹了口气,想了想,又俯身亲了一口。 第54章第54章   商焕第二天一大早便走了,还特意挑了个大早来向姜漓和商砚道别,临走时还对她说,马上就会再见了。   姜漓睡的朦胧,还不知商焕话里是什么意思,直到商缙执意削藩,如留在京城的岱王等人,皇城脚下,只能乖乖接受现实,可天高皇帝远,譬如雍州,临州,兖州等地的亲王,自然没有一个亲王愿意接旨。   商缙气怒,竟直接命人带了一队兵欲以武力胁迫,谁知雍王商焕竟直接将那领军将军当成俘虏给扣押在了雍州,其他亲王见状,纷纷联合,以雍王为首,逼着商缙收回“削藩王”的旨意。   朝堂之上更以“削藩王”一事持了两方不同意见,一派主张“和谈”,劝商缙,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首,莫要再引得名不聊生,一派则认为雍王等人抗旨不遵,大逆不道,须尽快剿灭,还朝堂安定。   商缙内心自然是支持后者的想法,奈何雍王势大,纵观熙朝上下,竟只有商砚一人能领兵出征,偏生这时,商砚告病,已十日不曾早朝,皇帝更是没有一点表示,有些看出端倪的大臣,如宁安侯等,便已然悄悄接触了商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至于有些还蒙在鼓里,或者说,不愿意去相信商缙和商砚不和的大臣则三天两头往衍宸府里跑,希望摄政王能给个表示,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而商砚本人,则在府里与姜漓过着他们两个人的安生小日子。   继上次姜漓夜晚偷偷摸进商砚院子时,没过几天,姜漓便发现商砚真的差人将窗户开得再大了些,姜漓见了,又羞又恼,哭笑不得。   没过几天,商砚便搬进了承欢苑……的耳房中。   这着实看傻了王府众人,便是小环也时不时会提醒姜漓一两句,让王爷住在耳房,属实是不合规矩。   姜漓心里那叫一个冤啊,商砚自己愿意住的,怎么能怪到她头上呢?   听着隔壁耳房传来的窸窸窣窣的洗漱声,姜漓从自己的窗中探出头,正好瞧见商砚晨起练完武正在擦脸,他高昂着脑袋,喉结正上下滚动着,薄唇紧紧抿起,剑眉下的黑眸似乎天生就带着化不开的冰冷和漠然,水珠顺着他的额角流到棱角分明的下颚,顺着修长的脖颈,在即将没入锁骨时,这才渗入了白色的帕子当中。   他微微侧过头,见姜漓正朝他看来,怔愣过后,眼底的寒冰在一瞬间化开,嘴角漾起一抹微笑,如煦暖的春风拂过大地,竟比晨间那灼目的朝阳还要耀人。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姜漓登时红了脸,作了个鬼脸后又收回了脑袋,旋即,便听到了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   她想……说不定住在耳房里的商砚,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能每日早晨见着她这样的美人,可是他的福气。   想到此,姜漓脸上又红了一分,唤了小环下去,自己拿起梳子将一缕青丝拢到了肩头细细地梳着,听着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嘴角牵起一抹弧度。   商砚来到姜漓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细心地替她梳着脑后的乌发。   女子的发丝很是柔软细腻,落在他的掌心处,酥酥痒痒的。   “王爷好像很熟练啊,难不成以前替人梳过?”   “第一次。”   “哦~”姜漓点点头,“那还不错。”   不知是在说商砚梳发的技术不错,还是他的回答不错。   晨起的凉风抚平了初夏来临时的丝丝热意,院外的叶子打着转儿从树梢落下,和着院中的花香飘进室内,商砚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两人谁都没有出声打扰这幅宁静的画面,直到……   “王爷,左相在外求见。”玉珩来报。   “不见。”商砚专注着手上的活,头也没抬。   玉珩看了眼两人,没说什么,便悄悄退了下去,顺带将半路上遇到要进屋的小环也给带走了……   “王爷一直称病不理可不是个办法。”姜漓转过身,笑意盈盈说着,“各地的亲王会以为王爷您不行了,万一举兵来犯,逼皇上退位怎么办?到时百姓会说王爷您背叛了朝廷,背叛了黎明百姓的。”   “阿漓的意思是……”   “起码……也得换个理由不上朝才是,哪有人生个病生十天不见好的。”   姜漓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   商砚忍不住轻笑出声:“阿漓说的对极了,那,稍候我便让玉珩散出消息,就说……就说本王沉醉温柔乡,无法上朝。”   “王爷这般说,京城百姓不得把我生吞活剥,说我勾引王爷。”姜漓挑了挑眉。   “那本王就继续装病。”   “那还是别了,与其让王爷被诟病是个病秧子,还不如让天下人骂妾身是个祸水。”姜漓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五官精致,妖冶妩媚。   她叹了口气,语气却很是骄傲:“谁让妾身天生貌美,不当这个祸水,还真对不起这般美貌。”   商砚:“既然阿漓这般说,那可要说到做到。”   姜漓不解其意,却见商砚忽然凑近,在她耳畔呢喃着:“阿漓准备何时祸害本王?”   “王爷!”   姜漓声音大了几分,耳根子也跟着了红了几分,这人最近……怎么越发的大胆了。   商砚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安慰着自己来日方长,随后又开始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看着镜中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梳发的男子,姜漓咬了咬下唇,目光瞥向商砚耳房的方向。那间耳房原是小环住的,为了方便,两个房间中间的墙面是打通的,只用了一道隔门阻拦,她都已经默许商砚住进了耳房,这几步距离,分明是他自己不踏进,瞧这一脸失望的表情,怎的仿佛好似是自己冷落了他似的。   姜漓嘴巴不经意扁起,商砚见了,只以为自己方才说的话惹得姜漓不开心了,此后,更是不敢“胡言乱语”,一切亲密行为,全凭姜漓作主。   然而,他这模样,又让姜漓误会了好一阵商砚对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不然为何每次都是由她主动去牵他的手?甚至是亲吻,竟也要她主动索吻……   她又不是什么色女转世,既然商砚不主动,那也别想她再主动了,于是,姜漓便一门心思扑在了烟霞锦上。   说来也怪,按照她的预想,高守财应该不出十日便会再度登门,然而这都过去了小半个月了,府门外,竟没出现高守财的半个影子。   也就从赵嫣然那儿知道,高守财并没有按时上交给礼部烟霞锦,这才令她稍稍安心不少。   只要烟霞锦还在她手上,她就不信高守财不会找来。   ……   已入了夏,城东的染织纺忙得热火朝天,一直到夜幕降临,织工们见不着光才纷纷起身向阮三娘告辞离开。姜漓出手大方,给出的工钱是其他染织纺的两倍,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做活。   因着烟霞锦只有阮三娘会织,她又不能将全部技教出去,便与当初一般,叫人替她做一半,另外一半的活儿便由她自己完成,姜漓怕她太劳累,便让她自己挑选出几个值得信赖的又有潜力的织工当学徒。 第55章第55章   商缙啊……   若是之前,姜漓绝不会再去见他。   可现在……   姜漓想了一会儿,便回房换了套衣裳,看这模样,显然是要进宫的。   小环有些担忧:“姑娘,上次太后寿宴一事,皇上已经对您心存不满,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王爷啊。”   “不用。”姜漓换好衣裳,淡声道,“走吧。”   待姜漓上了马车后,小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告诉王爷这事儿,奈何她只找到了玉珩,只听说王爷一大早便出去了,还没回来。   小环急得要哭了,玉珩连忙安慰,旋即便自己出门寻商砚出去了。   其实哪里由得他去,玉琚和玉璜在看到姜漓上了去宫里的马车后,早便去向商砚报告此事了。   ……   “参见皇上。”   李公公将他带到了明华殿,商缙正在那儿等她。   商缙看着来人,对上那双带着些许清冷疏离的冷眸时,竟有些愣神。   她好像,和上次见她时不一样了。   这个眼神,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他藏在心底,不愿再听到,再提起的人。   姜漓也看了眼商缙,有些疑惑,比之上次在太后寿宴时,商缙好像消瘦了几分,连脸色都带着几分苍白。   “你和皇叔最近闹得很僵?”   “闺房之事竟也闹到了皇上耳中,是妾身的不是,妾身该死。”姜漓连忙告罪。   “朕又没怪罪于你……上次让你办的事,你办了么?”   上次……姜漓压根就不知道商缙在说什么事,斟酌几分,摇了摇头,小心道:“王爷太过谨慎,妾身没有机会。”   商缙上下打量着姜漓,他本就没抱着姜漓一个女子能拿到商砚手上的兵符,当初,他也只不过只是在试探她罢了。   自听说姜漓与商缙不合之后,商缙便认为是姜漓被商砚发现了马脚,这次招摇地将人带进来,也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对他的皇叔,究竟有多大的影响。   姜漓摸不准他的心思,只端正站在那儿,任由他打量。   “你不说话,倒真是与她……有几分相似。”   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感慨,不多时,一道无奈的叹息从商缙口中溢出。   姜漓垂下头,藏在长睫下的潋滟双眸染上了几分狐疑之色,斟酌几分后,忽地大胆地抬起了头。   “皇上说的她……可是指姜皇后?”   商缙心头一紧,眸色渐渐暗沉下去,正欲发怒,却听姜漓不疾不徐继续说着,“倒也巧了,王爷也说,妾身有几分像已故的姜皇后呢。”   “衍宸王说的?”   得到姜漓的肯定后,商缙的脸色则更冷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狠狠地拍了一下眼前的奏案,低声咒骂了一句,“岂有此理!”   姜漓嘴角带笑,她便知道,依照商缙多疑的性子,稍稍给他露出些消息,他自己便会往深处想去。   “他最近不上朝,在王府作些什么?”冷静下来的商缙继续问着,只是语气,却没之前那般“和善”了。   “王爷好像……在调查姜家的事情……”姜漓抬眸睨了眼商缙,观察着他的反应,果然见到商缙再一次沉不住气,拂手竟将案上的的奏折全部扫了下去。   “朕便知道!他早就看上她了!混蛋!混蛋!”   姜漓没说话,只继续低垂着头,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了一副“惊惧”模样。   “衍宸王知道你今日进宫么?”   “皇上如此招摇,王爷必是知道的。”   “那你猜,朕若是现在赐死你,衍宸王他……会来救你么?”商缙恶狠狠地盯着姜漓,眉宇间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姜漓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妾身一条贱命,王爷怎会在乎。”   “朕可不这么认为。”商缙走到姜漓面前,捻起了她的下巴,嘴角带着一丝讽意,“倒是有几分姿色……今晚,留下陪朕……”   姜漓心头一紧,表面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若是皇上不嫌弃妾身出身风尘的话……”   说着,姜漓便站起身,双手主动搭上了商缙的脖子,只等她要再凑近时,商缙却一把将她推开,面露嫌恶。   “伺候朕,你也配?”   商缙取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指,摇摇头,冷笑一声,为了激怒商砚,让自己受委屈?他才没那么傻。   “衍宸王拿你当宝,可在朕这里,你甚至不如朕身边的一个婢女干净。”   感受到商缙眼里的厌恶,姜漓却只是笑笑没说话。   即便是没让她伺候,但商缙却也没让她离开,只将她关在了偏殿,派人守着不与许她出去。   ……   夜幕降临,高晚晚照旧来到明华殿给商缙送参汤,却见一小太监急急忙忙跑来,差点撞上她因显怀的肚子。   “大胆奴才!冲撞贵妃,该当何罪!”高晚晚身边伺候的嬷嬷上前一步,责问着那小太监。 第56章第56章   想起那晚后来发生的事,姜漓便一阵脸红,连手上的扇子都忘记继续打了。   小环迷迷糊糊醒来,见着姜漓脸红扑扑的,手上还拿着团扇,心头一惊,她怎么可以……让姑娘伺候她呢?   “姑娘……”   她刚开口,王管家便急急忙忙闯进来大喊着。   “夫人!夫人!不好了!皇上带着兵马将咱们王府包围了。”   姜漓眉梢一挑,还挺快。   “糟了……王爷……王爷前脚刚走,皇上怎么就来了,这……”小环想起姜漓的真实身份,不免一阵担忧,一咬牙。   “姑娘,你快逃吧!”   “逃?”姜漓笑笑,“傻小环,你家姑娘我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逃的。”   她揉了揉小环的脑袋,淡定地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袍,“走吧,去看看那商缙究竟要耍个什么花样。”   “姑娘……”   “放心。”姜漓唇角弯起,让小环将她的面纱取来重新带回了面上,便带着王管家到府门口。   还未到正午,阳光并不灼人,藏在其中的叶子轻轻地打了个颤,晃悠悠地从枝丫落下,安稳地停在了两列庄严肃穆的禁卫军队伍中间。这些精英的将士们本该分列在皇城各处,护着百姓与皇帝的安定,如今却在皇帝的带领下,剑指着为熙朝立下战功无数的衍宸王府。   可笑间又带着几分荒唐。   这般劳师动众,自然会引得京城百姓频频围观,奈何皇上在此,谁也不敢上前造次,朱红色的大门从里打开,姜漓缓缓从中行出。   目光落在了最前方的商缙和……他身旁的高晚晚身上。   高晚晚见着她的视线扫来,还下意识将头扭打了一旁。   姜漓轻嗤一声,便将视线集中在了脸上带着笑意的商缙脸上。   “皇上驾临我衍宸王府,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些……”姜漓扫了眼将她团团围住的禁卫军,脸上没有丝毫紧张神色。   只听商缙一声嗤笑,挥了挥手。   “妖妾芸姜,祸乱朝堂,即刻拿下,押入大牢……”   语声淡漠地紧,可嘴角却在微微上扬着弧度。   “呵,祸乱朝堂?”姜漓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妾身不过区区一个小妾,既没有世家背景,亦没有撺掇王爷结党营私,左右都没过问过王爷朝堂之事,哪里就祸乱朝堂了呢?”   “砌词狡辩!拿下!”   话音落下,便有几个侍卫上前欲要将姜漓制服。   “皇上且慢!”一道男声忽然由远处响起,谢尘匆匆从马车上下来,着急之下竟连规矩礼节都忘了,径直对商缙说道,“皇上,芸姜姑娘不过一介女流,也不是宫廷后妃,没道理扣她一个祸乱朝堂的罪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自得到消息,商缙带着兵将衍宸王府包围后,谢尘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思虑再三,还是赶了过来,刚巧就听见了商缙方才朗声说的那句话。   没有多想便冲了出来为姜漓求情。   见到谢尘出现,商缙眉头微微蹙起。   “谢太傅,朕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才好。”   高晚晚见着谢尘出现,眉心微微向里敛起,也小声在其耳边劝着。   “皇上一切安排皆有深意,太傅,你还是退下吧。”   “皇上!熙朝律法有言,祸乱朝堂之罪,需有证人证言证据,才能将其押入大理寺大牢听候审判,皇上……”谢尘目光坚定,直视着商缙,“皇上是万民表率,却不问是非黑白便随意定罪于人,无视律法,如何取信于熙朝千万百姓!”   “谢尘!”商缙浓眉拧起,显然是动了怒,声音戴上了几分冷意。   “你最好现在就给朕退下,否则,朕便治你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皇上,您不能……”   “来人,将谢太傅带走!”商缙挥了挥手。   “皇上,请听臣一言啊,便是不谈律法,芸姜姑娘也是衍宸王府上的人,此事是否也该等衍宸王从太庙回来之后再作定夺?”   谢尘不说还好,这般一说,商缙的脸色又沉下去了几分。   便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谢尘也觉得自己事事应该要听商砚的脸色么?   “拉下去!”   “皇上……”   谢尘被强制带走,但他很显然还想再劝。   “谢尘,你侍奉的皇帝也不是第一次随意构陷他人了,你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是没用的。”   姜漓见着这一幕忽然出声,摇了摇头,自顾自说着,“想当初,姜皇后便是……”   “大胆妖女!胆敢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快拿下!”   令姜漓感到意外的是,出声打断她的人竟然是高晚晚,她的胸口正上下起伏着,神情很是激动。   顿时,那几个侍卫便逼近了姜漓,俨然一副要反扣住她双手的模样。   在那几个侍卫要碰到她时,姜漓眼神一凛,直直投向商缙。   “商缙,你已经对不起我一次了,你还想对不起我第二次么?”   商缙被姜漓投过来的眼神一震,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上涌起。   好像……好像她……   不,不可能……他的漓儿,已经死了,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第57章第57章   “王爷,你若再来得晚些,可就要在大牢里见妾身了。”   商砚下马,不顾商缙骤然变得铁青的脸色,将姜漓带入了怀里。   “路途颠簸,耽误了些。”   “这可不是理由,得罚。”   “行,阿漓说罚什么。”   “罚你今晚不许进房。”   商砚眉头微微蹙起,打着商量,“换一个?”   “不行。”   “阿漓……”   商砚凑到姜漓耳边,也不知道与她说了些什么,姜漓脸色变得一阵通红,嗔了一眼商砚后,倒是松了口。   “下不为例。”   ……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和耳鬓厮磨看傻了在场的一众人。   特别是离得最近的商缙,两人互咬耳朵说的那些夫妻间的闺房密语,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好像一柄刀子剜在他的心上,将他身为皇帝的面子和尊严按在了地上狠狠摩擦。   “衍宸王,窝藏罪犯!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商缙血气上涌,质问着商砚。   这一声质问令得两人将视线放在了商缙身上。   “罪犯?”姜漓嗤笑一声,“商缙,你说这话脸不疼么?方才不是还跟我百般解释说你是有苦衷的么?怎么,现在又信誓旦旦说我是罪犯了?”   “漓儿,朕不是在针对你,”商缙看着姜漓,语气软了下来,同时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商砚,又道,“你跟朕走,朕向你保证,你会平安无事。”   说着,就要伸手去拽姜漓的胳膊,结果手还刚伸出去,便被商砚一把擒住了手腕,他这般日渐衰弱的身子哪里会是商砚的对手,脸上渐露出狰狞的痛苦神情。   “不是在针对阿漓,那便是在针对本王了,好侄儿,你布这么大一个局,带兵强闯本王府邸,又要带走本王的人,居心何在啊?”商砚嘴角带着笑,但眸中的冷意却让得人心里一阵发凉。   周围的侍卫见了,想上前保护,奈何动手的人是衍宸王,一时之间踌躇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个人上前。   “王爷不要!”   关键时刻,还是高晚晚站了出来,冲到了商砚面前,目光带着恳求,“皇上他刚才只是一时之间受了刺激,说了些气话,还请皇叔莫要见怪。”   “是么?若是气话,本王倒是可以不予追究。”商砚看向商缙,双手稍稍放了些力道。   高晚晚则劝着商缙,先退一步。   商缙疼得脸上冒出了冷汗,但态度却没有丝毫的怯弱。   “你……商……商砚……来人!来人!来人!衍宸王欲要弑君谋反!拿下……拿下他!”   一群侍卫战战兢兢,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没听懂朕的话么!朕说,拿下衍宸王!”商缙大喝一声,顿时那群侍卫便握紧手上的剑朝商砚冲了过去。   商砚冷笑一声,松开了商缙的手腕,转而将拇指和食指放大了嘴唇边上,吹出了一个口哨。   顿时,从两边街道涌出一排排身着铠甲,骑着战马的红枪队伍,直接将那些侍卫手中的刀剑全部挑飞,训练有素地围在了商砚和姜漓身边,将两人保护在内。   “全部拿下。”   商砚冷声吩咐,因着人数相差太过悬殊,那群带刀侍卫,轻而易举地就被制服了,只等那些士兵冲到商缙面前时,却听商缙一声厉喝。   “朕在此地!谁敢造次!”   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一群穿着红色铠甲的士兵,商缙眼睛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这些军队,分明就是幽王的私兵,是他今日给自己留的后手!   幽王早前便允诺过他,会全力辅佐他取得大权,哪想到,这些士兵居然会这么听商砚的话。   “幽王呢?让他滚来见朕!”   他怒斥一声,奈何环顾一圈,根本不见幽王人影,也没人答他。   还是姜漓看不过去,站出来跟商缙解释着:“别找了,幽王不在这儿,商缙啊,你是不是好奇幽王为什么出尔反尔?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啊,幽王这人,虽然好色,但是更爱惜自己的性命,人家可是认为,投靠衍宸王比投靠你要来得靠谱呢。” 第58章第58章   待得姜漓与谢尘告别后,商砚才上前悄悄握住了姜漓的手。   姜漓则顺势靠在了商砚的怀里,吐出了一口长气,口里呢喃着:“王爷,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自己的身份暴露,又加之皇帝被囚,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身为当事人的她才懒得去听一堆上了年纪的臣子在她耳边放屁。   她觉得,自己还是适合无忧无虑,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   反正,商砚总能替她办好所有事。   商砚将手收紧了几分,郑重“嗯”了一声。   姜漓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双臂环住商砚。   “商砚,遇见你,可太好了。”   她由衷感慨着。   商砚眼中情意更甚,他想说,能遇见她,才是他最大的幸运。   ……   在先皇祭典当日发生了如此大的事,京城流言蜚语不断,死去的姜皇后怎么又活了?衍宸王将皇帝囚在了禁宫,当真是要谋反么?   商砚不管这些,顺势将当年姜家的案子重新翻了出来,径直带兵便将礼部侍郎林远关进了大牢,林远一开始还不愿意承认那封通敌的书信是自己伪造的,直到姜漓掏出那张赵嫣然交给她的写着辛国文字的纸张,再加之谢尘的作证,无可抵赖之下,这才将所有事情交代。   当时的姜家本是强弩之末,其实林远也不明白商缙为何还要给姜家扣这么一个大罪名,但皇上下令,他也只能听命。   将事情全部交代出来后,商砚念他只是听命行事,饶了他一马,只罢了他的官。   商砚名义上还是熙朝的摄政王,罢免一个官员职位,也无人敢说些什么,在姜家一案水落石出后,商缙的薄情寡义成了众矢之的,民心不在,如何称皇?   没过几天,商缙便因病不能早朝,朝中一应大小事务全由商砚做主,所有人都觉得皇帝生病不过是商砚的一个幌子,可现实却是,商缙真的病了。   不是失心疯,而是中毒……   姜漓得知这个消息后,下意识问商砚。   “你干的?”   商砚摇头。   姜漓又问:“那你为何不干?!”   商砚:“……”   姜漓懊恼:“我怎么没想到呢?商缙给我下毒,按理说我也该毒死他才对,这……怎么就让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商砚:“……”   姜漓正在后悔,商砚却又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说要见你。”   姜漓挑挑眉,还说说话,商砚径直又道:“我拒绝了。”   他信手拈起盘中姜漓刚刚剥好的葡萄,放入了口中。   “唉?”姜漓看着自己空空的盘子,又看着商砚上下咀嚼的嘴巴,哭笑不得。   “王爷,这可是妾身剥的葡萄。”   商砚似有回味:“所以,更甜了。”   姜漓笑出了声,双手叉腰,质问着:“我说是葡萄的事情么?”   难道不是?   “那阿漓说的是……”   姜漓清了清嗓子,“商缙,我要见她。”   ……   姜漓本是抱着来看商缙笑话的态度进的宫,结果在看到商缙瘦得皮包骨的模样时,笑不出来了。   这才几天啊?怎就瘦成了这般模样,商缙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改日她也寻一副来,专门给那些身体重的人服下,这等疗效,不比药铺老板吹嘘的那些个草药好用?   当然,这只是她在开玩笑罢了,只因商缙模样,看着不仅消瘦,连精气神都没了,病弱游丝,仿佛风一吹就能倒掉似的。   他呆呆地躺在塌上,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下意识扭头去看,在看到姜漓的身影后,眼睛猛地睁大,挣扎着起身,但身体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急促的咳嗽声听得姜漓心里发慌。   姜漓思索了一番,叹了口气,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水。 第59章第59章   与衍宸王府的和谐安宁相比,高家却乱成了一锅粥,光是府门外,便已经聚集了一堆人,个个都吵着嚷着要高守财退钱。   高守财在厅里踱着步,高明望则拿着账本,脸色同样不是很好。   “爹,咱们库上的银子,现在能用得上的现银……”高明望摇了摇头。   “什么?不足万两?!”高守财大惊。   “之前咱们以超过市面上十倍的价格向姜明高价收购烟霞锦,几乎已经掏空了咱们高家所有的积蓄……”   “可恶!”高守财踢了一脚门板,导致的结果却是自己抱着脚疼到不行。   “要不是姜明那混蛋卖给我们这些假的烟霞锦,咱们高家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当高守财正在为烟霞锦的事情烦恼时,姜明来找过他,说他的手中有烟霞锦,但是价格要比市面上的高十倍。   高守财本不想做着亏本的生意,奈何礼部侍郎林远一点也不愿意通融,反倒三天两头来催他快点将烟霞锦交上去,若是再耽误下去,莫说高家要成为皇商了,一个不慎,就会被冠上欺君的罪名。   偏生他又不想交出手里那些姜家的产业去向姜漓低头,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姜明。   可谁能想到!姜明那老杂种卖给他的烟霞锦竟然是假的!   那些奔着烟霞锦来的客商,在发现高家给的烟霞锦是假的后,纷纷要来找他退钱,这不,人都吵到高府门口了。   “爹,要不咱们报官吧。”   “报官有个屁用!”高守财吼道,手指向门口,“那群人不是来闹事的,人家是要来退钱的!官府能管这事儿?况且,现在时局不稳……皇上生了大病,整个朝堂都被衍宸王控制着……咱们高家,已经不是以前的高家了!”   高明望斟酌了一番,“既如此,那咱们只能将咱们高家的一切产业卖出了。”   高守财心中虽极为不舍,却也知,也只能如此了。   “你……准备一下,随我去趟衍宸王府。”   高明望诧异,“难道爹你是要去找……”   “当然了!那姜明害得我这般惨!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咱们就去衍宸王府找那芸姜去!”   知道高守财和高明望在府外求见时,姜漓百般不愿地伸了个懒腰,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身子是越发的惫懒了,干脆翻了个身,继续躺下了。   “让他们在厅上等着。”   待得她睡醒起身时,高守财和高明望两父子已经在厅里等了一个时辰了,茶都喝下好几壶了,但他们这次有求于姜漓,根本就不敢说一句不是。   等见到姜漓出现时,俩父子一扫脸上的疲态,急忙下跪磕头行礼。   现在的姜漓,已经不是单纯的王府的一个小妾了,还是那个曾经被毒害的姜皇后,故此,他们所行的礼,倒是极为的正式和隆重。   “有话快说。”   由着坐着实在太累,姜漓说的直接。   “夫人……这次,只有您才能帮高家了!不瞒您说……”   高守财叩首,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被姜明诓骗,用大价钱收购烟霞锦的事情说出,说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的无辜,姜明有多么多么阴险,当初有多么多么的后悔没有和姜漓合作。   姜漓听完后,根本不为所动,只淡淡应了一声“哦”,还打了个哈欠。   高守财摸不透姜漓在想什么,只好一直趴伏在地上,等着姜漓说话。   良久,上头的人才悠悠出声。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高家?”   “夫人帮的不是高家,是夫人自己,夫人不是想要之前姜家的产业么?草民想过,那些本该就是属于夫人您的,若能从姜明那得回我高家原有的损失,那些产业,草民愿以双手奉上。”   “用我姜家的产业让我来帮你们高家,高守财,你可真是会做生意啊。”   高守财假装听不懂姜漓是在反讽,声音再度低下去:“夫人谬赞了……”   姜漓嗤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高守财这么不要脸的。   “行,那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属于我姜家的产业,我要。至于你高家被姜明骗去的那些银子……”   高守财和高明望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听姜漓淡定出声。   “我也要。”   “可那些分明是我高家……”高明望急了。   姜漓冷扫了一眼过去。   “是我逼你去向姜明收购烟霞锦的么?”   “是我让你将银子交给姜明的么?”   “我是官府么?   “我有义务帮你追回被骗的财银么?”   “你们凭什么跟我要求这要求那的?”   “这就是你们高家求人的态度?”   高守财被姜漓一连串的质问吓得呼吸都不敢大声,瞪了一眼高明望后,慌张出声。   “夫人恕罪……是……是草民教子无方……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夫人多多担待。”   姜漓冷笑一声。   “也不怕告诉你们,事到如今,我完全可以强逼你好高家交出我姜家当年的那些产业,所以,你也别在想用我姜家的产业与我谈条件……”   高守财满脸苦涩,声音透着一股无奈:“是草民……叨扰了……”   早知她不想帮忙,他就不该来此。   “不对,若是夫人不想帮忙,是不会见我们两父子的,这是不是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高明望陡然出声。 第60章第60章   “噗——“   赵嫣然一口茶刚咽下去,便又喷了出去,咳嗽好几声后,怔怔看着锦瑟,”锦瑟,你……你不是熙朝人啊?“   锦瑟摇了摇头。   “香国……那得多远啊,那你来熙朝……很辛苦吧。”赵嫣然说。   “你们不想问我来熙朝是作什么的么?”   “来熙朝还能作什么,自然是来群芳阁当艺娘的呗。”   姜漓朝着锦瑟眨了下眼,率先出声。   赵嫣然反应过来也跟着点了点头。   ”谢谢。“   锦瑟说了一句。   很明显,姜漓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只不过,她不想让她有什么负担罢了。   而姜漓也认为,既然锦瑟如今能坦然说出自己的来处,想来定也不会对如今的熙朝造成什么威胁。   既如此,她又何必去追根究底。   有些事,不知道反倒对所有人都好。   姜漓又问起了姜倾云的事情,或者说,是香国的事情。   香国距离熙朝千山万水,为了自己的娘亲,她总要去找她的。   当然,还要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在姜家一案真相析出后,商砚同她说过,要不要先去将她妹妹接回来,姜漓却觉得如今局势未稳,她想让弟弟妹妹回到她身边时,熙朝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安定。   “就你现在的身子,能动身么?你便安心养胎,我已经传消息回去了,或许,某一天我就带着她来见你了呢?“锦瑟笑着说。   姜漓也稍稍安下了心。   母亲没事就好。   三日后,雍王带着兵马破城而进,第一时间,便赶去了衍宸王府。   天下谁人不知当初雍王被衍宸王逼得退守雍州的事情,如今仇敌相见,分外眼红,所有人都认为雍王一定是趁此机会,拿下商砚。   哪想,人到了门口,马背上的少年脸上的冷厉骤然收起,直接就给了出来迎接的商砚一个大大的熊抱。   两人勾结搭背进了王府,着实看傻了一众人。   其中还包括赵王文王等人,他们本还等着看雍王和衍宸王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呢。   既知道雍王和衍宸王的关系,赵王当即便去寻了文王,要求联手。   文王本就不比赵王强势,如今燕王已经失势,衍宸王和雍王又摆明了是一边的,平衡的局面早被打破,面对赵王抛来的橄榄枝,文王没考虑多久便答应了。   提出的条件只有一个,他日赵王得势,须得准他回封地。   这当口下,赵王自然答应。   两人联手,倒是让商焕陷入了烦恼之中。   这日晚上,他偷摸翻墙跃进了衍宸王府中,正巧看见商砚在给姜漓捏肩捶腿,照顾的那叫一个温柔细心。   商焕心里默叹一声,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谁能想到战场上那个威风凛凛的衍宸王商砚会为一个女子作出这种事呢。   “皇叔,你的手应该拿刀,拿枪,拿剑,怎么能给一个女人捏紧捶腿呢?”他情急出口。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说你皇婶我比不上那些破刀了是吧?“姜漓瞪了一眼他。   见到两道带着”杀意“的眼神投过来,商焕心里咯噔一条,赶忙讪笑了两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那个,皇婶我错了,不小心说错话,您别见怪。“   商焕今年十七,还未及冠,的确算个小孩子。   姜漓也懒得与他计较,只撒着娇让商砚给她右边肩膀也捏捏。   怀孕的确是个累人的活儿,每日不是腰酸就是腿疼的,好在商砚将她照顾的还不错,那些她曾担心过的因着怀孕产生的其他病症并没有在她身上出现。   感受到那两道杀意的眼神从他身上离去,商焕心里才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眼前两人如胶似漆的恩爱场面,着实灼人眼球。   他忍不住偏过头,咳嗽了两声。   “那个,皇叔,我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等着。”   “……”   见商砚还在认认真真地给姜漓捏右肩,商焕匝了匝嘴,只好灰溜溜地跑到了花园中的亭子里,等着商砚来找他。   好在,没过多久,商砚便来了。   “皇婶肯放皇叔你出来了?”   “你皇婶又不是那等任性之人。”   实际上,见着商焕出去的时候,姜漓便不打算让商砚继续替他捏肩,她知道,商焕大晚上的溜进来找商砚,那肯定是大事儿。只不过,是商砚自己要求捏完再走。   这可是他专门去向宫里的太医学来的按摩手法,说是能让怀孕的女子身子轻松些。   别人捏,他不放心。   听着商砚的话,商焕忍不住挑了挑眉。   姜漓这还不任性么?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依他看,商砚的眼里的姜漓,恐怕是一百个西施都比不上了。   虽然……他皇婶也的确生就一副好相貌,不必那些史书上吹嘘的美女差多少。   “皇婶任不任性我不知道,但是皇叔你,肯定是爱惨了皇婶。”   像姜漓那等泼辣性子的姑娘,也就他皇叔甘之如饴了。   他越发觉得,婚姻……是牢笼,男人的牢笼!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